张国荣是9O年代华裔男演员中极为抢眼的一位，他和陈凯歌、王家卫等大导演合作的《霸王别姬》《阿飞正传》《东邪西毒》等片，在国际间都有举足轻重的评价，而他在这些片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的阴柔气质，不但成为紧扣影迷心弦的魅惑，更成为一种电影艺术的议题。关锦鹏以此为主题，和张国荣谈影论艺；在香烟与咖啡相伴之中自在自然地共同完成了一次极为难得的访谈。
关锦鹏（以下简称「关」）：有人把新旧两个《夜半歌声》拿来比较，批评说旧的《夜半歌声》里非常强调男主角在被毁容之后受很大的伤害，以带出角色的悲剧性，那么新的《夜半歌声》在这个情节上似乎是简约了，你认为原因何在？
张国荣（以下简称「张」）：原因其实就是这部戏在拍的时候太匆促了……我也觉得《夜半歌声》的戏剧性，以及歌王在毁容之后的宿命与打击表现得不够，变得整件事流于场面化，也比较着墨于儿女私情……
在毁容方面，很多人误会是我爱漂亮、说我自恋，所以不愿意去化一个毁容得很厉害的妆，其实真的不是那么一回事。在我拍了第一、两天下来，心里就觉得不那么落实，我也认为至少该瞎一只眼睛，但是那时候整个进度很赶，大概是计划在两个月内拍完，每天拍完的东西几乎没有时间让你停下来反思或者再拍，就拿瞎眼来说，你不可能原本是好好的，突然在几场戏后就两眼都盲了。
关：不谈《夜半歌声》，那么你怎么看你拍的《阿飞正传》呢？
张：《阿飞正传》！那真是超级自恋（张国荣这里用英文super narcissismistic 来表示），不知道王家卫在创造这个角色的时候是否需要如此自恋，但是我有我的演绎方法。《阿飞正传》让我觉得它纯粹是个个人秀，在戏里面，阿飞这个角色带动了所有角色一起走。我本身就是长于六十年代的人，那时候的香港最靓（美）、最纯真无邪、最让人开心，也因此在表达时，我就希望把整个调子演得靓一点。 在《阿飞正传》《新夜半歌声》《霸王别姬》这些戏里，导演似乎都把一些自恋的、美貌的、甚至阴柔的特质落到你身上，你觉得导演们是不是针对你本身的个性因势利导？
张：我想是有的。毕竟我在舞台上的形象总是很强烈的，或许别人也就这样认为拿一件不靓的衣服给我穿是不对劲的，而要继续美化它。很多导演自然会给我一些美化的角色，对于这种状况，我无能为力，因为那是导演的意思，我要尊重他。
关：那么你介不介意我问你，你本身是不是一个很自恋的人？
张：绝对是！一定是（他用了英文Absolutely, 笑得很是自信）！这件事是没得抵赖的。
关：0K！我们看到过去有许多电影，片中有很多男性的角色是由女性来扮演，这当中多少会有一个现象：那个年代一些女性观众把他爱慕的对象投射进戏里的人物里面，这难免会有一些危险，但是如果那些男性的角色由女性来扮演，那就安全多了。今天，这个例子少掉了，而一些比较阴柔软性的角色你也拍得不少，你认为你处理这些比较阴柔的男性角色，与以前那些女性反串男性角色，其中的分别应该在哪里？
张：以《霸王别姬》为例吧，我觉得是很自然的，我演这类角色时，很多人是很认同的，几乎没有人会认为我演这样一个花旦的角色是不妥的，是会惶恐不安的。我认为，一个演员除了追求功名之外，还必须让观众信服！
关：你觉得这样一件事是与你平时在舞台上的表现，或者你一出来给人在性格、在外观上的印象等等的结合，而建立了让观众信服的结果？
张：（笑得很谦虚）现在，我当然希望观众能够认同「只要是这种角色，就非张国荣莫属」。我不需要去展现我的肌肉，像蓝波•阿诺那样，这方面成龙已经做得很好了，而如果在「阴柔」这个特质上我是第一名，why not？
在荣迷眼中，哥哥的每部电影都可以称作经典，而《霸王别姬》绝对算得上经典中的经典。即便不是荣迷，这部电影也值得一看，一幕幕精雕细琢的镜头足够让人品出味儿来。
分享几个的镜头作引，吊吊大家胃口。
电影开头，妓女母亲艳红将年幼的孩子小豆子送到梨园学戏。虽说小豆子是男孩，但在妓院长大，衣着装束都是一副女孩模样。戏班师傅将小豆子上下打量一番，面露满意之色。一瞧手，却发现孩子是六指，说什么也不肯收了。“您这孩子没吃戏饭的命，祖师爷不赏饭吃。”一句话，便想将母子俩打发回去。街道传来“磨剪刀来，镪菜刀！”的叫唱声，艳红将小豆子提溜到街边磨石旁，一狠心，切掉了小豆子多余的六指，也断了两人的母子情。以血做印泥，自此归梨园。
当知道艳红扮演者是蒋雯丽时，瞬间被惊到了，戏份不多，颜值、演技却全爆表。
学戏阶段，几乎每天都在师傅的鞭子下度过。有一段，师傅让大家背戏，小癞子背到一半，卡壳了，挨了几板子。轮到小石头，“想俺项羽乎，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流畅利索，神情投入搭配恰当的肢体动作，让人不禁称赞。师傅也听得满意，“行，一字不差，伸手”，只见小石头一脸懵逼加一脸无辜地缓缓将手伸向前。师傅抓住便是啪啪几响亮板子，目测比小癞子还挨得多。过后语重心长地说：“打你，是让你记着，下回还得这么背。”没错，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真真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也难怪小豆子、小癞子逃出去时，观看名家在台上演出时，会看得涕泗交流，得挨多少打啊!
两人成名后，袁四爷是不得不提的一个人物。钟情于戏，其疯魔程度甚至可比拟蝶衣，可以算得戏中蝶衣唯一的知己。在四爷家中找到惦念多年的宝剑时，四爷一眼便看出“此物是旧相识”，当蝶衣想询问价格，正想言语时，四爷立马用手轻捂蝶衣的嘴，“你我之间不谈钱，那个字眼实在不雅。”四爷眼中，蝶衣正是“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此境非你莫属，此貌非你莫有。”曾想过，如果无关性别，无论从一而终，这是否也能为一对佳眷。
经典，就是幕幕都能让你记在心中。其中人物，绝不会千人一面，它会告诉你人性的复杂与多面。经典中，一般不会存在绝对的好人，因为它正试图记录这个世界。即使活于戏中，不疯魔不成活如程蝶衣者，最后也成为了将菊仙推向死亡的凶手之一。
再来一张哥哥的靓照。
风华绝貌，绝代佳人。
在古汉语里，“佳人”并不是特指美好的女性，也可以指男性，指君子贤人。《楚辞·九章·悲回风》：“惟佳人之永都兮，更统世而自贶。”里的“佳人”就是这个意思。
《霸王别姬》并不是张国荣的，但程蝶衣是张国荣的。不可否认张国荣的出演为这部电影增添了许多光彩，但换一个程蝶衣，《霸王别姬》还是一部出色的好电影，这是对其他演员，像张丰毅、巩俐、葛优和导演陈凯峰最基本的尊重。
接下来的文字，主要侧重张国荣的程蝶衣。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削去头发。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
因为这句台词，小豆子程蝶衣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难，就因为他从小认死理、倔强的性格，这样的性格，为他坚持唱戏、探索戏剧内涵有很大帮助，也为他一生的感情埋下了伏笔。
也是因为挨打，更得到了师兄小石头段小楼的关照，人生情情爱爱、恩恩怨怨、纠纠缠缠的戏剧就此拉开序幕。
小豆子演旦角，小石头演生角；程蝶衣演虞姬，段小楼演霸王项羽。虞姬愿意为霸王自刎。程蝶衣说，师哥，我们要演一辈子的《霸王别姬》，永不分离。
后来，段小楼还是娶了青楼女子菊仙，在程蝶衣的怨恨下。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复杂。分分合合，经历过抗战、被诬陷成汉奸、文革。在文革里，一切都乱成一锅粥。相爱相杀，互相伤害，菊仙上吊自尽。
文革后，分离了22年的程蝶衣、段小楼在舞台上最后一次合演《霸王别姬》，虞姬最后一句台词唱完后，用他送给霸王的宝剑，自刎了。蝶衣在小楼的怀中结束了自己的演艺生涯，也结束了这异常灿烂、异常坎坷、异常悲哀的一生。
段小楼是爱程蝶衣的，如果不爱，不会在他被诬陷时到处求人帮忙，这中间，不止有师兄弟之情。只是，段小楼对程蝶衣的爱，永远不会有程蝶衣对段小楼的爱那么深沉。
程蝶衣说，，“说好了是一辈子的，少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能算是一辈子”。极度任性，极度决绝，爱之深，可观之。
有人说张国荣是本色出演了程蝶衣，也许真的是吧。哥哥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亲和、温和的样子，但如果真的是这样一个人，也许就不至于自杀。在爱情里，每个人的性格都被夸张、无限放大了。
他的电影，看一部，少一部，而这一部，是完美中的完美。每一个眼神，每一刻凝眸，每一举止，无不散发处程蝶衣的哀愁，和虞姬的深沉的爱。
世间再无张国荣，世间再无程蝶衣。只有虞姬，活在历史里。
我看《霸王别姬》完全是为了香港艺人张国荣，当然，商家、音像出版社推出《霸王别姬》也完全是因为张国荣。他在愚人节给大家开了个真实的“玩笑”，他的死在香港和华人世界引起的轰动不小。对张国荣的演技，我在“怀旧片”《霸王别姬》中得以一见。该片早于1993年5月，获第四十六届嘎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大奖及国际影评人大奖。人说这是中国第一部描写同性恋的影片，我不这么认为，这其间的荡气回肠，是远三两句话所能言说清楚的。根据李碧华的原著改编，汤臣（香港）电影有限公司、北京电影制片厂出品，由陈凯歌导演的该片，计160分钟的片长，演绎的是一个感人的故事：文革后的一天，一对帝王、妃子行头的演员，化妆出现在京剧院的甬道里，管理剧场的工作人员一番问话后，得知是来走台的，便为他二人打开灯光。时间回溯，推出片名。故事开始于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北洋政府时期，一个叫小豆子的孩子，被身为妓女无力抚养他的母亲送进北平的一个梨园班子里，班主吕老板开始并不打算收留小豆子，这孩子是六指。冰天雪地里，母亲含泪将孩子冻得麻木的指头剁了下来……一番奚落后，小豆子认识了小癞子、师兄小石头，梨园行里师傅的教诲是，要想人前显贵，您必定人后受罪。稍微有点差池就要打手板、打屁股，跪在雪地里拿大顶“……自古人生于世，需有一技之能。我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小豆子、小石头最大的梦想就是将来成角儿。少不经事的小豆子与小癞子逃路，在跑去看京剧《霸王别姬》时，面对那份角儿的荣耀，小豆子哭了：怎么成的角儿啊？得挨多少打呀？我什么时候才能成角啊？吕老板给孩子们讲述《霸王别姬》，有番感慨：“人纵有万般能耐，可终也敌不过天命啊！那霸王风云一世，临到头……”
事别多年，好些事还是记忆犹新。这句话作为开场白，我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太平淡了，有人会这么说。既然这样，我就不从我三岁开始起承转合了，直接转入正文。 在《霸王别姬》于我们小县城上映时，那盛况，用一句艺术性的话来形容，就是万人空巷。大伙奔走相告，“里面有打屁股的镜头，有同性恋，有变态…………”。94年的中国，压抑太久的人们需求发泄，漠知的他们好奇于种种奇事。结果是大礼堂里塞满了充满幻想的人们，站票我估计是卖完了，挂票还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当时的众人的评价，我也是不知道的；但电影院的老板赚钱了，我是知道的。那个时候，我还在17岁的雨季中徘徊，正一阵猛看李连杰，周星驰，成龙的主流娱乐电影，看的不亦乐乎。记得当晚，我正坐在大礼堂楼上的录像厅看新出的《国产零零漆》，对楼下的盛况不屑一顾。“有什么好看的！”这就是我对它的评价。我还记得在高中时代，我对《东邪西毒》也有过如此的评价。在四年以后，我却义无返顾地喜欢上这两部电影，到处寻找。这件事我当时一无所知，这说明，对自己的判断力，不要过分高估。一晃八年过去了，电影一部不如一部，不论是大陆，香港，台湾还是美国。现在的我只好闯入时光的记忆去找寻当年的经典。2000年的夏天，我依旧到处淘碟。于一处小店发现一套包装精美的《霸王别姬》，四碟装，碟面上贴有京剧脸谱的图案，外壳上印着小影霸的标志。（疑为正版。）它正与一堆如《饿狼传说》，《蝎子行动》，《惊天大案》之类的枪战片堆在一起，处理出售。于是，我用20人民币拯救了我和它。回家后，把自己关在一件屋子里，静静浏览。四张碟，51+31+27+52，全长161分钟，却浓缩了两个人一生的命运。
我的心中张国荣先生是华语影坛歌坛重量级别的巨星，没有人比他更好了……。谈起他总是有很多话想要表达，千头万绪，想想不过都是一些赞美之词，却也总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都说人生如戏，一部《霸王别姬》让我深深爱上了他，“没有人比他更美了”。我想对于他而言这是一台很过瘾的戏。时光荏苒，哥哥已然离我们远去，不变的，曾经的经典永存心中。
对于这部影片于我本人影响较大，若写评述，可写万余字，但今日不谈拍摄手法，不谈剧中镜头，不谈大奖，只说张国荣。
我看到了开头仿佛猜到了结局。小豆子生来六指，这是残疾，一个妓女所生的小孩又如何能被社会所承认，陈凯歌真是高明极了。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极具伏笔。就这样，我们看到了成年后的程蝶衣。影片中他的一颦一笑颇具女儿家姿态。也许正如段小楼所言，“你是真虞姬，我是假霸王”。
这个蝶衣实在是太象他了,对工作,对爱情那种不讲道理的执着,近乎疯狂的沉迷,那种内敛,沉静,那种不合年龄的天真和幼稚……小楼说:“这要是在戏里,那成;可是在凡人堆儿里,你可怎么活啊。”或许对于他而言人戏早已经不分，当真是“不疯魔不成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