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玲老师说他“以神韵领会”，这个评价很到位。一直觉得他演的程蝶衣非常有韵味，而且有一种真正的专业戏曲演员未必能够拿捏好的销魂韵味。他演程的时候的京剧表演并不是真正京剧舞台上适用的表演，与其说是在完成虞姬不如说更多是在完成程蝶衣。比起真正京剧舞台上要求亮眼而略带夸张的神态，他的表演还是做了更适用于电影的改变，不论是表情还是功架都显得偏收敛，却也更符合观众对于想象中“一代名伶”的微妙含蓄神韵的想象，在保持戏曲的基本“范儿”的基础上细微处拿捏程蝶衣那股痴劲儿销魂劲儿。这个一方面是以己之长藏己之短，另一方面说，能这样结合好看起来这么和谐自然真的不容易。我曾经说过，刨去小豆子等专业演员，整个《霸王别姬》电影里，就张国荣像干这行儿的！从非爱好者的角度看，可能段小楼、关师傅都很像那么回事儿了，但是我打眼一看他们就不是梨园行的人。唯独这位爷，真像这里事儿！当然唱念没听过啊，估计不会很好，毕竟有口音问题，发声更不是朝夕之功。但是身上走那两下，到这个“像专业的”的程度，就已经很邪乎了。我觉得没用本人原音是个遗憾，口音这东西瑕不掩瑜啊。虽然杨立新是非常了不起的演员，总归有些违和感。而且我对他声音太熟了，当然再一个，人家老师也好，张曼玲啊，那是老艺术家了。假以时日，张国荣是有条件成为一位名票的。不过于本题而言，只能说，张国荣达到了一个正常天才在短时间内达到的程度。要像某些人说的那么邪乎，就不必了，京剧还是挺难的，再次向这位英年早逝的天才致敬！这部电影是向老外普及中国文化的利器。
经在一个访谈类节目中谈到过张国荣，说起几件小事，都是拈不起筷子的小事，只是越是这种拈不起筷子的小事情，才更能看清楚一个人。京剧圈子里有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规矩，各人有各人的怪癖。有一位老先生是著名的丑角演员，平时对人都是很挑剔从不夸谁，其中有一场给张国荣扮演的《贵妃醉酒》配演高力士，老先生百般不高兴，觉得跟香港艺人在一起，尤其是这种被圈内人称之为棒槌的演员在一起颇掉价，始终绷着。正式拍摄之前，张国荣在片场入戏甚深，不要替身自己走台。这场戏，张国荣不仅没有撒汤漏水，一遍就顺利通过。戏完之后，老先生私下问人：这人是谁。答曰：张国荣。从那以后，老先生跟张遂成莫逆。张国荣的扮相绝对是祖师爷赏饭，黎明后来出演《梅兰芳》之时就有人说，若是张国荣尚在，岂能轮到他。李碧华的十二少，程蝶衣除开张国荣不做第二人想。同样，张国荣为程蝶衣付出的努力也证明没有走眼，京剧唱念做打舞，对演员的幼功要求极其严格，张国荣是否有天赋暂且不论，能够在短时间内胜任这一角色，难道不是对他做出的努力的最好证明？我最喜欢的程蝶衣是他着青布长衫，手执洒金折扇清唱《牡丹亭·皂罗袍》，像极了那时候的京剧艺人。
作为一个纯外行人说一点个人体会。当年就是因为看了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才开始正视周围人都追捧的张国荣，无他，只是他演出了让我心碎不知多少回的程蝶衣。其实我一直都没觉得他演得像专业京剧演员，但他就是让我觉得他演得好，是那个戏里的程蝶衣在一出出折子戏里演尽别人的悲欢离合，最后流尽自己的眼泪，赔上自己的一生。自此，乌江霸王别姬在我心中又添了一重异样的悲剧色彩。我觉得再怎么捧，也只是演的很像京剧演员的一位优秀电影演员。扮相漂亮、动作优美都只是扮演电影角色，不能上台开口唱一段戏，就完全提不到“京剧水平”四个字，而且也根本没有必要去评价。他是专业歌手、是专业电影演员，在这两项上无可挑剔的优秀就够了，他要是爱书法，天天练字，写的很好，可以去评价他的书法水平。京剧只是他这一部戏里的一个元素，从此再也没见过他唱戏、票戏，那为什么要评价他的“京剧水平”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