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情》都说是女版的《霸王别姬》。实际该反过来,《霸王别姬》是男版的《人·鬼·情》,因为后者在前。两部电影确有很多相似之处,同样关于戏曲,主人公同样面临身份认同的困境,《人·鬼·情》是女扮老生,《霸王别姬》是男扮女旦,《人》里的秋云回呛同伴,“我不是假小子,我是真闺女。”而《霸》里的程蝶衣执意要说,“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应该说,是《霸》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神女》1934年,1934年的国片,中国电影史上最伟大的默片。正值左翼电影运动时期,剧情难免流于苦情和控诉。可是电影语言流畅,胯下看人的镜头也很惊艳。更值得回味的是阮玲玉的表演:自然,冷艳,不着痕迹,远超同时代的女演员那种夸张、造作、戏剧式的表演方法。她真的是表演天才。恍然中,时间穿越了七十年,让人想起《花样年华》里的张曼玉,一身旗袍,眉眼之间、举手投足,都是风情。
红,真红,遮天蔽日的红。第五代导演以前,中国导演大多数时候是不大关心电影语言,或者说没有一种自觉。而《红高粱》的好,就好在电影语言的突破上。张艺谋整个红色视觉系统的建立,从花轿、盖头、腰带、棉袄、高粱酒、鲜血、红日……很有震撼力。就着黄土地,烈日蒸腾,沙尘满天,一点也不浪漫,却有一种躁动的生命力,向上飞涨。我不算喜欢这部电影,但要论突破性,它应该进入十佳。
王家卫的《花样年华》有人着迷于电影的暧昧,也有人着迷于电影的情绪,还有人着迷的是张曼玉那二十多身旗袍。一句“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道出了多少心存遗憾的爱情。然而个人觉得,这部色彩鲜艳的爱情片里,包藏着惊悚的成分和复仇的意味,如果你仔细看过,就会发现梁朝伟几次三番不明深意的笑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小城之春》像一首情诗,像一曲挽歌。最难忘记的,是影片的开始,玉纹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步,她走过不安的乱石堆,走进庭院,进门,坐在窗前叹息,一路上,她叨念着心事,把自己的每个动作都化为语言,轻轻地讲述。这种声画同步的方式,不多见,因为电影语言的规则是,能用画面讲清楚的,就不再用旁白重复。可是,用这种方式表现玉纹的心境,却再合适不过了。那种寂寥的、自言自语又自怨自怜的心境,通过声画的加强,营造出了双倍的空虚感。
《三峡好人》三明老家的“黄河壶口瀑布”,被印在了在老版50元人民币的背面。正如物质世界不可阻挡的脚步,在人的精神世界上碾压而过。有句话讲得好:中国的现实,就是最大的超现实。而苦苦挣扎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却是这世界上最善良、最容易妥协的人。他们是三峡的好人,他们是山西的好人,他们是中国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