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希区柯克是“人性恶”论的信仰者,但他同时又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不然,他就不会借他的电影把人内心深处的那些阴暗的东西展现给我们,而不让人感到龌龊因为这些阴暗的东西不仅仅存于反派,也存在正面角色(如《后窗》)。当然,因为突出表现了那些耸人听闻的阴谋和心理,希氏作品中的反派往往也会非常出彩,比如在《精神病患者》中,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女主角,也不是破案者,而是精神失常的变态杀人者诺曼•贝茨,他也许是影史上最著名的人格分裂者了,而扮演他的演员安东尼·博金斯由于过于投入,从1960年开始就没能摆脱这个角色带来的阴影,最后死于艾滋病。
本片也是一样,男女主角由于情节设计和演员自身的问题相对比较平淡(如果把情节设计为盖伊和安东尼两人都去杀人,可能演员表现的余地更大一些)。反倒是反派,扮演布鲁诺的演员罗伯特·沃克表演极其出彩,令人叹服。
布鲁诺是个非常聪明但却神经质的变态杀手,有些歇斯底里,但是在作案时又显得冷静无比,就是这样的一犯罪个天才,设计了一个令人叫绝的超完美谋杀计划,在与盖伊交往的过程中始保持对盖伊的优势,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甚至在最后面临死亡之时,仍然不说出真相,让盖伊几乎深陷迷局,永远不能摆脱杀人的阴影……
罗伯特·沃克通过他那出色的表演,特别是表情与肢体语言,成功塑造了布鲁诺的这样的犯罪者形象,可惜他的命运甚至比安东尼·博金斯甚至更不幸,在出演这部影片之后不久,他便出现了精神崩溃的症状,随后开始接受治疗,并于影片公映后不到两个月就死于镇定剂服用过量,真是人生如戏。此外,本片中两处呼应的细节也令人叫绝,比如盖伊打完比赛坐火车赶到游乐场寻找布鲁诺,在火车上看到两个面对而坐的旅客像布鲁诺和他一样不小心碰了脚,以及结尾他和安妮坐火车,有人就像之前的布鲁诺一样问他是否网球选手盖伊,他欲答又止,看来是布鲁诺留给他的阴影,使他在火车上再也不敢随便和陌生人搭话了。
影片的不寒而栗来源于人性善恶的纠缠,心底的丑恶究竟是需要隐藏的秘密还是君子坦荡荡式的筹码并未有最后的定论,如果不是以假正义战胜伪君子的结局大团圆,我更偏向那只打火机真的掉进了水沟中找不到的结尾。杀人的秘密像一根微妙的线悬在众人头上,而那把利剑却不知何时会坠落才是最揪心的。即便最终证实杀死运动员前妻的是安东尼,布鲁诺的双手却也沾染上了永远洗不尽的鲜血。错了一步,满盘皆输。
片头是个很有意思的开始,两双脚伴着诙谐奇趣的音乐大步流星的行走,一双向左一双向右,我们看不见他们的脸也不知道他们的生平,可能隐隐约约感受到两条命运从此紧密纠缠在一起之前的紧张和期望。从他们的鞋子上我们可以感觉到安东尼的新潮以及布鲁诺的稳重,截然相反的性格若不能擦碰出个你死我活才会令人生憾,幸运的是死去的人看不见未来的遥远和扑朔迷离,当下只能亦步亦趋的追随。
恨到想要杀死一个人的人必然都是失败者,若非安东尼的帮助,布鲁诺不仅摆脱不了喜当爹的悲剧更会因为绯闻和压力被迫与爱人分手、而安东尼及其母亲终日在父亲的威严下压抑着自我几乎要发疯,却无力走出那屋子一步。这是一场情感与理智的对决,也是冰与火的较量。在希区柯克营造出的杀人最佳方法中,一切的道德、责任、利害、良心、美好都被践踏了个干净,自私又聪明的人们没有用同归于尽这么愚蠢的方式,他们自知身出污泥,便干脆让整个世界变得如污泥般黑暗污秽来摆脱嫌疑。这样的火车怪客,或许是看的最清的人。
本人看电影的喜好之一爱看熟面孔,《火车怪客》里盖海恩斯是曾经出演《夺魂索》里菲利普的法利格兰杰,身份也由施凶者变成了受害人。
盖海恩斯的经历再一次证明了千万不要轻易和陌生人说话,很显然影片最后海恩斯已经牢牢记住了这点,毕竟是从险象环生的经历中学到的。《擒凶记》里麦坚拿医生遇到的陌生人是间谍,海恩斯遇上的也非常人,布鲁诺安东尼绝对是个精神异于常态的人,我不是专业人士,看他对海恩斯纠缠不休的劲头,估计这个布鲁诺至少也该是个偏执狂。
盖海恩斯也颇有《伸冤记》里曼尼一般的倒霉,指数可能要稍低一些。虽然把独一无二的打火机给落在了火车上,成为布鲁诺要挟的绝好证物。他原是有不在场的最佳证明,偏偏这位教授证人当时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聊胜于无。正如海恩斯说的,布鲁诺安东尼是个聪明的家伙。显然也是个死不悔改的家伙,一如《忏情记》里的凯勒,完全无药可救。有句话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布鲁诺可是在临死前还满嘴谎言,不忘栽赃嫁祸,也算是坏得够彻底。
最后再提一下米瑞安这个死者,如果说《电话谋杀案》里我还认为玛歌罪不至死,那么这个同样出轨的妻子米瑞安就有点死有余辜了,她不仅毫无道德感和羞耻心,而且还很具有无赖的特质。对于杀人犯尚有法律可以制裁,对于无赖,法律和道德都没有约束力。这倒应了那句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