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扮演的马走日扮演的阎瑞生扮演的姜文对着舒淇说:“我还是个孩子……孩子不分岁数”。然后他就开着车带着舒淇上了月亮兜风,然后他俩很嗨,然后舒淇就死了,然后马走日就红了。
我把这句台词当成《一步之遥》的“戏眼”——不要问我什么是“戏眼”,我也不知道,解读姜文已经够开脑洞的了,不想再烧脑细胞。再说了,我连片名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
贵妃醉酒,姜文醉戏,《一步之遥》,一向如此。
说《一步之遥》像酒,太轻了,岂止是酒?那是药,鲁迅讲过《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药”在“酒”前面,所以,是药。
什么药?大烟。马走日抽大烟,《一步之遥》也抽,带着观众一起抽,走出影院,我还能闻到浓浓的大麻味(当然是我想象的,我不知道大麻什么味,反毒禁毒,人人有责)。达利说过:“我不吸毒,我就是毒品”。好的艺术家和艺术品,就该有这个功效,譬如《一步之遥》。
影片分为明显的两个段落,上段讲马走日命案,下段讲“枪毙马走日”。根本没啥隐喻,隐喻啥啊?我都看不出来,您还能看出来?没有隐喻,就是好看。
马走日成了大名鼎鼎的杀人犯,全民国都在消费马走日,戏子演他的戏,编排他的桥段,看客们在底下欢呼——看客们一直在欢呼,开头马走日和哥们姐们操办一场选美大赛,看客们也是这么欢呼的。看客们必须欢呼,看客们成为看客就是要欢呼的,不让他们欢呼,他们就不是看客了,但他们是,所以他们必须欢呼。
捏造的戏份让马走日愤怒,也让马走日身陷囹圄。打扮成民国版“德州电锯杀人狂”的马走日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演”那桩让看客们激愤不已的案件,然后被奋力击打,然后颓然倒地,然后看客们更加欢呼。这一刻,是姜文还是马走日?一个众目睽睽之下的演员,一个被万众消费的演员,一个曾经登上巅峰又被狠狠摔下来的男人。
对这个男人来说,最难的是爱情。
有一类男人,老了老了还是很怵爱情,或者说搞不懂爱情。他们通常都是直男,他们通常都很有才华,他们通常都很招女孩子喜欢——嗯,我说的不是我,我说的是姜文和周星驰。当年至尊宝面对紫霞仙子,只能用荒谬感来图解爱情——“紫青宝剑嘟啊嘟的”,这都什么意思啊?至尊宝和周星驰都想不明白;同样,面对完颜阿骨打的孙女和武大帅的女儿,马走日和姜文也一头雾水——一天上三个台阶,拼了命的来救我,这都什么意思啊?
有一种说法:在人类长长的艺术发展史上,艺术的历史不仅仅是作品的历史,而且也是作者的历史。同样,在电影100年的历史中我们也不能忽视电影作者的历史。作者论正是在这种前提下,出现在50年代后期和60年代早期的法国,并由此促成了一场彻底的全球化的电影革新运动——法国新浪潮运动。法国新浪潮中的作者论,也就是作者电影,一种艺术家个人能够表达自己的思想、一种用摄影机写作的电影语言。从法国的特吕弗的《四百下》、夏布洛尔的《表兄妹》、阿仑·雷乃的《广岛之恋》、布努艾尔的《维里迪安娜》,再到好莱坞罗伯特·阿尔特曼的《陆军野战医院》、伍迪·艾伦的《安妮·霍尔》甚至马丁·西科塞斯的《愤怒的公牛》,都是典型的作者论电影。其实从《太阳照常升起》到《一步之遥》,姜文的电影就是如此,独特的个人风格、旧时代的印记和鲜明的色彩对比,在这个唯市场论的华语影坛,几乎独树一家。
好在姜文演而优则导名声在外,让其作品有着相当的受众。好在姜文遇到了一位理想制片人马珂,在《华语影坛新势力》一书中,能看出姜文与马珂的搭档始末,后者交给了姜文近乎无限的拍摄权利,让姜文可以得心应手的拍摄自己想拍摄的作品,不屈膝于市场,站着拍电影也能赚钱,这一点不仅张艺谋就做不到,放眼全球影坛,也没几个人能做得到。
到底说来,作者论电影究竟是否适合于商业市场呢?普通观众也许会觉得《一步之遥》喧闹、聒噪、看不懂,这些都在《让子弹飞》中验证过了,而文艺青年也许会觉得电影过于琳琅满目,用太多商业元素包裹下的浮夸。似乎电影有些两面不讨好。用《一步之遥》的一句话来形容:“电影是全世界人都看得懂的艺术。”注意,电影最初是一门艺术,但如今多数电影已成为娱乐消遣的产品,在商业的面前,艺术的价值在于哪里?可参考《太阳照常升起》,对比于《一步之遥》,姜文这次实际上是带领着全部观众,把《太阳照常升起》所遗失的商业,在本片中全部找了回来。
不知道。只能逃。至尊宝逃的时候,紫霞在柔媚湛蓝的天空下说:“跑都跑得那么帅”;马走日逃的时候,同样是一片柔媚湛蓝的天空,跟救他命的女人共同跑向一个童话般的美丽风车——马走日逃之前,斩钉截铁的说这个爱他救他的女人和这个女人的妈妈都疯了。
对这类男人,我们可称之为“月亮上的男人”。金·凯利在《月亮上的男人》里出神入化的塑造了他的喜剧前辈安迪·考夫曼,这两个男人都在不断的戏弄甚至激怒观众,最后却发现自己的一生还是沦为了看客们消费、把玩的物件,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月亮上的男人》开场时,却是散场的字幕,最后真的散场时,却有人偷偷露脸。
金·凯利安迪·考夫曼、姜文马走日、周星驰至尊宝,他们的电影,他们的艺术,乃至他们的人生,都是一场精致的行为艺术。但他们还是幸运的,因为他们在聚光灯下——或者说,他们是不幸的,因为他们在聚光灯下。
年过百半,按说应该“知天命”了,但是天命在哪里啊?不知道。前清变民国,也是嘁哩喀喳的事,在炕上被老佛爷按倒还没反应过来,前清就变了民国。那会还没上网,上网的话,是不是会变得更快?
“站着把钱挣了”已经不再是导演姜文心心念念的话题,《一步之遥》里充满了他喋喋不休的旁白,前半段姜文跟葛优一同登场时,就是民国德云社的即视感。
“作者电影”就是作者通过电影跟观众们说话,《一步之遥》里姜文喋喋不休的说,他甚至说烦了。马走日站在众人(好多穿着婚纱骑着马的年轻女子和穿着婚纱的葛优以及穿着西服的文章)面前,自己都不理解:怎么还没被打死呢?
没死,就得说。
窦唯在《高级动物》里写的歌词,“能说”后面紧挨着的就是“空虚”,通透。
一颗子弹最终让马走日闭了嘴。
葛优是个飞黄腾达后不念旧情的兄弟,文章是个一心想当贵族的官二代暴发户,王志文是个想借着热点话题炒作出名的戏子,这些角色都很好理解,是顺着的,民国嘛,那么乱,人心不古,可不妖孽满天飞?
这就透出武六的“疯”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