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武侠电影的黄金时代,拍摄技术还很朴实,武打需要货真价实的武术队员来充当。他们多少人曾经空怀一身武艺而无人知晓,常年苦练也只能在为数不多的武术比赛中出个风头,其中的最优秀者也不过当一名教练员而已。独特的市场需要为他们开辟了一条名利双收之路,李连杰、于荣光等就是得益于那个特殊年代的幸运儿。但电影毕竟是人的艺术,当拍摄技术得到充分发展,对武术一无所知的演员也能打得眼花缭乱时,非专业演员的弊病就暴露无疑了。不打的话,他们根本不会演。而且,真正吸引观众的是剧情和表演,他们对于招招到肉的嘿嘿打斗很快就厌倦了,看热闹的外行热情毕竟维持不了多久。
1987年周里京主演的《逃港者》中我又看见了史宝华,他扮演一个配角,和周里京一起逃港的小伙子,一个不需要他有任何大幅度的动作的角色,空空浪费了他作为全国剑术冠军的才华,所以他也寻常得如同沧海一粟。后来就再也没看见他在哪部影片中担正了,不知道这位陕西青年,现在还好吗?在做什么?快乐吗?虽然梦想和现实碰撞的结果如鸡蛋遭遇石头般淋漓狼狈,但我仍想提提多年后在电影《碧血剑》中看到他时的样子:乌大师,原作中不知有没有的一个人物,发型离奇,剃去双眉,人胖了,也老了,挥舞兵器时依旧凛冽,招式也挺刮。然而无法让曾经喜欢过他的人有重逢的喜悦,只有一腔辛酸。
也许本文的题目改成“寻人启示”更为合适,在我祭奠往事时,很想依靠网络的优势,捎去我对他的祝福和感谢。但愿他一切都好!像李连杰那样一气风光二十年的人毕竟是少数,当年那些旋起旋落的武打明星,没有借到媒体的优势,没有聚起强大的人气,没有富有经验的影视机构为之造势,他们似乎不太成功,但他们也曾给我们如许感动,在我们生命中划下了一道美丽印痕,所以――谢谢你!当我第一次把零花钱用在购买《岳家小将》的电影连环画,而非全部用来买零食吃时,这在我的一生中,是一个划时代的改变――摆脱了口腹之欲,产生了精神需要。
也许,青春无须拯救,只要缅怀,足矣。
从这个讲述一群英雄少年保家卫国的故事,我却读到了命运的残酷,并初次感知了爱的甜蜜和苦涩。如果人生的每个阶段可以某事件为界碑,那么这部电影结束了女童的单纯和天真,开始了忧烦与迷茫,从此少女如莲,低眉垂首,满腹青涩心事……无人能逃脱追星的既定模式,从戏里追到戏外,从角色爱上演员。
在资讯极不发达、娱记尚未诞生的年代,这场追逐份外辛苦:我常常在上学时绕道那个电影院,只为了看一眼橱窗中的剧照,看着他的形象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地从鲜艳变成灰黄,剧照被撤掉的那天,简直令人痛不欲生。幸好,他又有了新的影片《新方世玉》,可不知为何他把名字改成了“史宝华”,他不知道他那独特的姓氏也成了他的魅力之一,挺拔的“峰”字按在谁的身上都会让我顿生好感。而这个名字,也许更朗朗上口,但实在平淡无奇。现在,我想对于这么一个已湮没了的演员,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何以改名了。关于方世玉的传奇,后人一编再编,连他老妈都独立成篇为《苗翠花》了,更别提李连杰的同名影片比以前的《新方世玉》更轰动。然而,我还是记着当年班里的男生个个在学方世玉的“二指禅”。
每一颗爱慕之心象一滴晶莹海水,汇聚成激情翻滚的汹涌人海,掀起最完美的风暴,向着天庭那尊美月山呼海响,由它牵引你心潮起伏。那无数点点荧光,是它光芒的反射,似真似幻耀眼迷离。天文学说,月球控制潮汐;西方传说,月光使人疯狂。因此,“追星族”倒不如“追月族”来得贴切。然而,月有阴晴圆缺,面目夜夜不同。罗蜜欧要向月亮起誓,却被朱丽叶劝阻:此物变幻无常,怎敢以之为信?――这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美人,难得有一丝理性闪烁,可叹如今的群迷,是否记点过要多少热情为燃料,才能维持永恒的高潮?
起码我已做不到,轻易地说“永远爱你”之类的热辣表白,虽然他在我的掌心风采如昔,历经二十年风雨变迁,时间磨损了书角却未改变他的英俊。印刷能保留的鲜活的影像,但无法保留看图的心情,物质的恒常倒成了尖刻的反讽:那些抽屉深处多年精心的收藏,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无用之物即等于垃圾,但我怎忍心用“垃圾”来标签昔日的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