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过一个关于鱼玄机的小文。大致可以回答你的疑问。呷一口晚唐,漫步在千年前的长安街,三月暮春时分,草长莺飞。得到花间词大师温庭筠的赏识的女童鱼幼薇曾一心倾慕这位儒雅的长者,他考她以柳岸为题即兴赋诗,她灵光一闪提笔即书。一对一答,拿捏得刚好,情绪便旋而滋生在其中。然而,这位儒雅的长者还是淡出在她的生命中,代替他的却是一位貌美而秀气的书生李忆。交往最深的时候,李忆常伴她左右,声声道,夫人夫人。然而好景不长,终因李忆家乡的妻子的逼迫而终与鱼幼薇断交。她一气之下遁入红尘,出家为道,栖于咸宜观,改名鱼玄机。时年二十又二,正是姣好的年纪。
然而拥有过人的才华和倾城的容貌的她却无法得到平常女子拥有的爱情,她惆怅地絮念着:“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这正好的年华就像是一记应景的耳光,恰好的落在她落泪的脸颊上。她辗转了无数个夜晚,无法潜心修道。她骂尽天下负心的男儿,她不再倾其所有、不再乐于奉献,她要爱惜她自己——用她独有的方式。她精心做了桃花签,提上邀请之诗,顺着水流而下。她睥睨着争相抢着桃花签的男子,她再不需要臣服于他们,她只属于她自己。于是,她盛情款待那个携桃花签赴约的男子,用她最好的青春。她乐于享受这青春,这无法挽留又奢靡颓废的青春。她要人见证这青春——用她的方式,尽管如此极端。终于,等这青春耗尽,也是鱼玄机的散去之时。在她二十四岁的时候,因失手打死婢女而被判死刑。她的离去竟同是以如此极端的方式结束的,亦如她短暂而涂糜的一生。《唐才子传》中的那个曾经的长安诗童到之后的不羁的女道士,她仍然做着她自己,不管以怎样的方式,都是向这个世界发出的证明:她曾那样的存在着,爱着,真实着。此生一遭,无愧于心。足矣。
据说审理鱼玄机的温璋是个出名的贪官酷吏,心高气傲的鱼玄机既无钱也不屑于贿赂,审理这样的一个诗名远播的才女,他温璋正好借其扬扬官名。一个孱弱的女子,怎么会因妒忌而去杀人的呢?难道她不晓得那样一种道理———“有美的身体,以身体悦人;有美的思想,以思想悦人。一样的没有分别。”作为诗人的鱼玄机,她也许没有美的身体或容貌,但她必定有着美的思想,她怎会傻到要去妒忌别的女子?才女之所以为才女,是因了她何其的冰雪聪明。消蚀如柴的鱼玄机的诗句多么逍遥———春花秋月入诗篇,白日清宵是散仙。空卷珠帘不曾下,长移一榻对山眠。好个“长移一榻对山眠”。我想象着:鱼玄机站在山巅,怡荡的清风吹着她睁不开双眼,吹着她的道袍长久地飘拂……这样的女子,她有怎样的一双纤纤玉腕?她又怎忍心拿竹板去残害另一个与自己一样弱的女子———女人与女人之间,是要惺惺相惜的。退一步说,除非为了被绿翘夺走的那个男人,不然,还有什么值得鱼玄机去妒忌的呢?而鱼玄机有着怎样的一场爱呢?
咸观犹可叹,何处解玄机?鱼幼薇第一次爱的人是比她大32岁的温庭筠,爱了四年,结局是她朝思暮念飞卿给她介绍了个对象。这个人叫李亿,字子安,是那年的状元。在他不懈的追求和温的撮合之下,幼薇终于嫁他做妾。那段时间,两人情投意合如胶似漆,这是幼薇第二次爱上一个人,也是第一次享受爱情。然而这段爱情的结局,是李亿在大妇裴氏威胁下,为了名利前程给幼薇下了一纸休书。被逐出家门后,李亿把她送到了咸宜观出家,并让她南下寻亲暂避。那时候,她的“丈夫”对她说,我会来接你。那些年她日夜盼望,写下了数首“寄子安”。这两年多等待的结局却是,李亿携家带口远赴扬州为官。纵鱼幼薇这一生,每次爱和相信换来的只有背叛和抛弃——那便不爱了。一句“鱼玄机诗文候教”震动长安,咸宜观前车水马龙,给天下人看清楚,那些所谓才子名士老爷少爷,不过如此。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当年的幼薇恨过自己生为女子,如今的玄机早已不把天下男人放在眼中。淫贱?娼妇?无所谓了。鱼玄机,诗文候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