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昆德拉最负盛名的小说,但从传统小说写作的原则来看,它有点不太像小说。小说的本质是虚构,是叙事,但在昆德拉的小说里叙事可以随时中断,转而大篇幅地议论,情节与情节之间并不连贯,小说可以先告诉你主人公出车祸死了,然后下一章节又讲他死前的一段生活。同是第三人称写作,昆德拉常常喜欢站在一个人物的背后展开叙述,或是进行强烈的哲学思考。每一个人所处的空间不同,与之讲述的故事也不一样,所以小说的跳跃性很大,故事情节显得支离破碎,非得看完小说最后一个字,然后各情节碎片梳理一遍,才能明白小说到底讲了一个什么故事。
《酒吧长谈》巴尔加斯•略萨,结构现代主义,对位小说,连通管,交叉叙述。这里最值得一提的是“连通管”技巧。这个技巧来自于福楼拜《包法利夫人》第二部第八章“农业博览会”。略萨是这样说的:“在一个场景中,发生了两件不同的事情,它们用交叉的方式叙述出来。这些不同的事件因为是连结在一个连通管系统中,就互相交流经验,并且在它们中间建立起一种互相影响的关系;当这个统一体成为某种超越组成这个情节的各部分之和的时候,就有了连通管……”。其实这个“连通管”就是“对位法”,对位法的威力在于:使文章所意味的远大于写出来的各部分之和。
乔伊斯《尤利西斯》这本书的文学史地位毋庸置疑,其中对于小说写法的创新和试验都达到了极致,不愧为二十世纪的圣经。最有名的是结尾部分的意识流写法,在写布鲁姆妻子梦呓一般的意识流动,冗长、杂乱、跳跃式的思维状态时,大块大块的文字堆叠挤压,既不分段又不加标点,文字在纸上表现出来的状态和角色的心理感受之间形成了一种异常奇妙的关联。当写到布鲁姆在报社工作中所做、所见的事情时,那一章全部在使用报刊的形式行文,小说的那一章被分为十几则短新闻相互连缀,用新闻体来表现角色在报社中的所见所闻,形式和内容之间完美匹配,妙。
《剑来》大概是第一本当师傅的主角愿意给弟子讲道理的网络小说了吧:陈平安蹲下身,捡起那些瓜子,放在自己手心,重新坐好,自己抓了一颗,然后伸向裴钱那边,看似随意道:“我们每个人的坐姿,言行,信奉的道理……怎么说呢,就像是在告诉这个世界,你读过多少书,知道多少道理,受过多少苦难,记住了多少父母无声的教诲。所以我不希望别人看到我的时候,会觉得原来陈平安的爹娘,还有那个陈平安打心底敬佩的那些人,最后就只教出了这么个人。”
恰克帕拉尼克的,《肠子》的神奇之处在于它不仅仅做到了极度的“猎奇”,或者说是感官的冲击吧,就那个意思,它还让每个故事都有那么一点点微弱的联系,看着像几个短篇故事组合在一起的,但其实又有联系,是一部长篇小说。这种类型的也许很多,像宁航一的《必须犯规的游戏》,大概也算吧,但是恰克写得最好。
古龙有时会故意为难自己,《欢乐英雄》中,古龙花了不少笔墨去描写一个江湖人如何赚钱维生,连吃饭拉屎也写得毫不马虎,须知道越琐碎的事越难写,但在古龙笔下,却见风趣幽默,妙不可言。《大人物》中,纯情少女田思思初涉江湖,古龙以万多字就写到田思思被江湖骗子骗了七、八次,而且自然流畅,毫不造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