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用一句电影里的台词:这是姜文的一小步,却是中国电影的一大步。首先,姜文对各种类型电影风格的拼贴和戏仿导致了电影在风格上缺少前后的统一连贯性。比如前面模仿《教父》的开头(这段我憋笑几乎憋出内伤,姜文一开嗓简直白兰度附体,各种文白混杂的台词太有错位感,教父手里居然还抱个兔子!),姜文在其中冷酷睿智高贵冷艳的黑帮老大的形象就和之后的形象产生了断裂感。给人一种为了模仿《教父》而模仿的感觉。而且模仿百老汇歌舞剧的花域大总统那段拉得太长,
在影片开头的建置部分没能很快把故事线搭建起来,导致了观众兴趣和注意力的流失。对于电影发烧友来说,这种对各种类型的模仿和拼贴能带来巨大的快感和游离错置的愉悦(各种《红高粱》《本命年》《阳光灿烂》啊哈哈哈!),但对于广大普通电影消费者来说,这种对类型的解构和拼贴是毫无意义的,只能让人产生不知所云之感。其次,编剧在人物动作的设置和情节处理上过于舞台化(谁叫编剧是廖一梅呢)。我看到马走日救项飞田那块就突然领悟到,不应该把它当电影看,把它当孟京辉的戏剧看就毫无违和感了(可见廖一梅威力之大)!那种闹闹腾腾唠唠叨叨的台词,几乎每一句都是演员声嘶力竭字正腔圆地念出来的,再加上人物极度夸张的动作,比如马走日教武大帅一家摸到了地板就救出了项飞田,这种脱离日常生活常理的情节设置都让电影观众的心理无法接受。因为相对于舞台艺术来说,观众对于电影艺术的假定性的预设是更低的。比如在京剧舞台上,一根马鞭就能代表骑马,但在电影银幕上这么做就要挨骂了,你明明能拍骑马为什么不拍呢?如此种种高度假定性的情节在《一步之遥》中屡屡出现,除了上述摸地板之外,舒淇的“初嫁”也让人摸不着头脑,还有最后风车演讲草地上出现的婚礼男女更让人云里雾里。这些情节如果出现在小剧场的话剧舞台上,观众看完会扯着嗓子高呼:牛逼!Bravo!但出现在大众电影的银幕上,就只能挨骂了。
这是一个奥赛罗式的悲剧,有一点罗生门的意味,是对“真实”的一种质问,这是进入后现代以来意义的确定性丧失而普遍产生的文化症候。奥赛罗因为听信别人谣言而掐死了自己的妻子苔丝狄梦娜,罗生门下讲的故事谁真谁假,都因为见证人的缺失和人性固然的罪性被重重掩盖,真相成为永远无法企及的地平线。马走日带着完颜英出去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连马走日自己都说不清楚,因为他也吸了大烟,以为自己把车开上了月亮。
而这件事又没有第三个人在场,从法律上讲就成了一个死结。这样的事情到了现代社会仍在不断重演,呼格吉勒图就是明证。人就是人,不是上帝,没有人知道百分百的真相,没有人知道事情的全貌。马走日的死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法律问题,而是成为了上层权势者手中为自己争权图利的的一枚棋子(就像他自己的名字隐喻的那样),随着事态的发展,已经没有人真正关心他是否真的杀了完颜英,因为他已经到了不得不死的地步。民意(所谓的正义感和道德的大多数)让他不得不死,大帅的面子(权贵的政治利益)让他不得不死,为了维护中国人的法律(其实是所谓主权)尊严也让他不得不死(“引渡有理”那段隐喻文革太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