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电影“芳芳”(Fanfan 1993)中的亚历惧怕爱情被情欲所吞噬,于是只能隔着墙壁窥视美艳的芳芳。要不是芳芳砸烂那面镜子,他还站在爱情的对岸驻留。他们用日复一日的重新求爱保持爱情的温度。借此宣告了爱情不只是细水长流,不只是一蔬一饭间的浅笑低语,不只是温柔的、美好的、单纯的。它如暴风般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的逼近,散播着疯狂的瘟疫。你会看到它的翅膀与天空擦出火焰光芒,一路燃烧,势不可挡,那热度在半空中就烧干了一场即将倾盆而下的大雨,形成了一张密网,拍打着你的心。在《第十二夜》中,伊利里亚公爵甫一出场就道出对爱之激情的渴望:“假如音乐是爱情的食粮,弹奏下去吧;让我无节制地食用,过量地食用,直到欲望作呕,然后消失。”当人们唱着爱情温柔的小夜曲时,却忽略了它也是荆棘,罩着欢愉面具的魔鬼,粗暴地吞噬快乐,专横地掠夺时间,野蛮地刺伤试图靠近它的人们。
伦敦的一场相遇造就了爱尔兰诗人威廉•巴特勒•叶芝。他在二十三岁的时候遇见了茉德•冈,短短九天的相处开启了叶芝绵延一生的爱情之伤,也翻开了一章动人的爱情诗篇。一百多年后,恋人们还在从叶芝的诗中寻找爱情的福音。时代不停变化,战车马蹄的轰鸣都已掩入黄土,那份炽热的狂恋留下的余音却仍旧在每个人的心中回荡、颤动。那时的叶芝不知道今后是否还会有幸重遇面前的女子,只能紧紧盯着她,渴望能把这副面容镌刻进灵魂的最深处。狂热的爱意将他几乎焚烧成灰,化成一阵叹息的烟尘。后来,叶芝终其一生都在追求茉德•冈,却未能得偿所愿。爱情的荆棘包裹着叶芝的心,刺出的鲜血流淌在他每部为茉德•冈所作的诗文中。茉德•冈曾说世界将感谢她没有嫁给叶芝。这句近乎残酷的话,道出了叶芝诗歌中那一直燃烧着的激情的真谛。
苏菲和朱利安的初遇混合着耻辱与愤怒的情愫。苏菲被同学欺负,说她是“波兰猪”;朱利安拒绝接受母亲身患重病的事实。一个小小的赌局让所有难题变得迎刃而解,在生活的沙漠中开辟出一块绿洲。他们比着做大胆的举动,说惊世骇俗的话,做不符合年龄的事情。重病的母亲跟朱利安打赌她会飞行,她赢了,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苏菲和朱利安一生都在打赌,赌局让他们亲密,也成为了他们在爱情面前望而却步的挡箭牌。因为在过于眩目的马戏团焰火中,很容易掩藏心中的悸动与不安。赌局是小丑的戏服,色彩斑斓的衣服带给人快乐,掩藏了油彩下的真实。
小朱利安在为母亲的去世哭泣时,苏菲带着花环出现在坟墓上方,身披天堂的亮光,哼着“玫瑰人生”的曲调,为墓地吹来春天的芳香,驱散了死亡的阴霾。朱利安笑了,眼中还含着泪光。他幼小的心还不知道那股幸福的暖流来自何方。苏菲向坟墓扔下一朵雏菊,播下了爱情的种子,这种子沿着生活神秘的河流,迂回曲折,谁都看不到它将来会流向何方,长成什么样的大树。自母亲过世后,他们就睡在一张床上,各自睡在两头,这种亲密的距离仿佛在预示他们永远在爱情的追逐中咫尺天涯,在情感的两极交互而过。而他们之后的爱情旅途中,也确实非爱即痛,非笑即哭。苏菲不敢先说爱,害怕朱利安认为这只是场游戏;朱利安不敢表达内心的感情,兀自囚禁在自责与怯懦中,他依旧不明白心中的幸福暖流是爱,还是仅仅是荒唐的赌局带来的快感。他只能追着汽车,让爱情的告白淹没在车轮的轰隆声中。
都说时间是爱情的致命伤,婚姻则是将其尸体保存的棺木,距离最终洒上一捧哀悼的黄土。这么说未免武断,但琐碎的生活确实磨钝了爱情的光芒,让它由璀璨的星星变为一块普通的石头。爱情变幻莫测的狞笑却能将其本质剥离出生活的枷锁。就像王尔德接受审判期间写给恋人的信中所说:“欢乐隐藏了爱,但痛苦却揭示出爱的本质。”强烈的爱让他把监狱的酸苦水变成琼浆,抚慰了他孤独的伤口。他的哭泣与快乐同在。牢狱之灾与流放就像一把火把他焚毁,灰烬中剩下一颗依旧向往爱的水晶之心。即使他的爱不断伤害他,背弃他,他仍渴求爱,他无法要求世界接受他,但却可以轻易推开爱的大门。那个男孩毁灭了他的生活,他却因此更加爱他。哪怕这注定是出悲剧,他也义无反顾地投入其中。他得了爱的疯病,你笑他、骂他,把他扔进地狱,爱情仍旧可以在他心中开出花朵。
“两小无猜”(Jeux d’en fants 2003)就是这样一个交织着痛苦与欢愉的爱情故事。它纯粹、简单,容不得瑕疵,从头到尾充满激情,注定燃烧至死。不要妄图从中纠结出道德与伦理,面对已无感情的婚姻与伴侣,爱情是最残忍的刽子手。它是“美丽的暴君,天使般的魔鬼,万恶的圣人,庄严的奸徒,装订精美的邪恶之书”。曾经,安小姐一次次抛下为她赴汤蹈火的男人,扑向那只大猩猩的怀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写下跨越世纪的疯狂爱情宣言。在现实生活里,“金刚”无疑是一个童话,但是在爱情的疯狂故事集中,它只是平常的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