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社会的,都是坏人,只是有个把十恶不郝的,你都没办法闭着眼睛瞎同情一把。典型人物便是吴镇宇的啸坤,坤哥狠到变态,手段毒,心眼恶,遗传了他老妈的嚣张霸道,要成功更是不择手段,他讲过:“道上混的要讲诚信,说杀他全家就杀他全家。”当然,看到同门弟兄死了,他也会落泪,哭得是死人欠他的两千万没办法再要回来,他这么一哭一气,身边的马子就得在太平间里当着尸体的面蹲下来给他口交,坤哥后来死在一个小巡警手里,算是死得其所,此后数十年,但凡要塑造明着黑的反派大佬,香港艺人都会照坤哥那个路子来演。张耀扬的乌鸦哥更不用讲了,
打扮很潮,亦是火爆型的反派,给陈浩南的打击亦是最重的,在《只手遮天》里南哥的大佬和女人全死在他手里了,他坏得肆无忌惮,毫不掩饰自己的卑鄙,让人恨得牙痒痒,借黄秋生的大飞一句台词,甚至还道出张耀扬性取向的秘密:“哇靠!打扮那么妖艳,是不是同性恋啊?”大抵那个辰光九七已到,香港人觉得可能要终结一个时代,于是在里头抹掉了很多重要人物。许是张耀扬的乌鸦哥太惹眼,觉得在里边只烧他一次不过瘾,于是《人定胜天》中又让他回魂,成了东星耀扬,那是个有头脑的野心家,喜欢听古典乐,喜欢活人从高空坠落的动静,喜欢摆人家几道,他的残忍程度不亚于前两位,智商却明显高于前辈,所幸蒋天养也不是吃素的,要弄他的时候还能弄。你应该也还记得何润东在台湾黑社会里轧了一脚吧?留洋归来以后,讲究的是城府,所以你也只能在这样的电影里欣赏到他腹黑的形象。除这几个之外,真名实姓叫“浩南”的郑浩南亦参与了一把,两个浩南争地盘,为的就是想听大家叫一声“浩南哥”,这个浩南气场大,只是缺欠一点好运;可好运本来就很难讲的嘛,你想啊,堂口拜关二爷,警察也在拜关二爷,关键时刻两派火拼,怕是关二爷干脆装死算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反派都不得好死,否则古惑仔系列就爽不到你,尽管是歌颂黑帮人物,倒底还是忠奸分明。
时代在变,风云莫测,陈浩南的风骨却始终如一,他周边的人形形色色,有护着他的,亦有要害他的,从马仔到铜锣湾杠霸子,路走得崎岖,有血有泪。从此后,香港大佬或似任达华的蒋天生,讲究仁义道德,低调务实,宅心仁厚;或似万梓良的蒋天养;主张钞票至上,有利益便去做,终日笑脸迎人,举手投足却是王者气势;或是小黑哥柯受良,乡土味重,做事讲究的竟是豪情;亦有骆驼哥那样的,年纪越大,胆子越小,总以为客客气气便相安无事,少了最重要的狠,就会被手下算计。平辈的杠霸子里头更是鱼龙混杂,十三妹罩的是钵兰街,那段血泪史后来讲了整整一部《洪兴十三妹》,
她后来就成了身边总带两个马子的女同志,说话比男人屌,头脑比男人敏锐,做事却比男人留余地,你们也晓得,其实十三妹并非钟意女仔,只是人在江湖,要跟男人一般立足,只有披上伪装,她不能跟刀疤淇一样为了儿女情长拼却性命;黄秋生的大飞哥真当出彩得很,他挖着鼻屎,顶着大肚皮,头发邋遢,还喜欢穿花衬衫,霸道,却不是头脑简单的人物,你若以为他是个糙汉那就错了,狐狸精邱淑贞就是这么死在他手里的,反正事情很简单,大飞哥要的东西,别人不用抢,全世界不信的人或事,大飞哥信就好了,所以今后有什么人神经兮兮地用挖过鼻孔的手伸过来跟你握手,千万别拒绝,那是大飞哥瞬间灵魂附体;还有哪边吹风哪边倒的墙头草基哥,罩的是西环的场,他比太子爷他们有优势的地方在于识实务,能见风驶舵,你要说他坏,的确坏,但不至于太违背良知,说他好,你有难的时候肯定也指望不上他,然而就是这么一号人物,洪兴帮易主时他没事,蒋天生被暗杀时他没事,浩南跟东星耀扬卯上的时候他没事,总之无论江湖风雨多飘摇,基哥永远是躲在安全营帐里的那个人,那叫生存手段,每个成功的江湖人都有自己的一套。
这是最好的年代,也是最坏的年代。
这是你一次次逃过晚自习转战录像厅的时候,这是你可以忍受旁边几个男生的二手烟 还觉得跟彩电屏幕上看到的内容特别贴合的年代。
这是你突然很想变成男人,可以踮起脚尖冲街上那些穿花衬衫、留长发的男人横一横的年代。
这是会把港片里的台词倒背如流的年代。
这是把Beyond的歌奉为圣经的年代。
这个年代,只因我们有《古惑仔》。
用“古惑仔系列”怀旧,你得看台湾配音版,否则味道出不来,那时候给乌鸦配音的是石斑鱼,只有小黑演的竹联帮大佬是一口正宗闽南语不带改的,你只能看字幕。第一首让我印象深刻的歌也并非《友情岁月》,而是改编自《岁月无声》的《刀光剑影》,人家是想“若我可再留下来“,浩南哥和他的弟兄们却是“血流下来”。何等豪迈的理想,既残酷又痛快。即便当真被上百个挥着西瓜刀的马仔追在屁股后头的时候还是很狼狈,但只要逃过,留下一条命,就能再拽回去。
女人多数会迷伊面的陈浩南,讲情讲义,又很会打架。但大家都晓得,陈小春的山鸡才是货真价实的混混,有混混的外形,更有混混的气质。他们的青春岁月挥洒在争地盘的血战里了,尽管黑社会有时比官场更复杂,但浩南哥那批人始终都是简单直白的,他们都信仰义气,义气便是他们的“耶稣”,保佑可虎口脱险,死里逃生。尽管啸坤教育浩南,“义”这个字拆开来就是“我为羔羊”,早晚任人宰割。但浩南不信,有信念支撑的洪兴帮说什么都不动摇。然而当时的香港人世道乱,人心也乱,不是大家都会一条心,眼馋洪兴帮这块肥肉的野心家换了一批又一批,陈浩南在敌友中周旋,好比饮下不同的酒,或浓或淡,都是不同牌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