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天晚上老吕做过手术之后躺在病床上,摘了帽子能看得到他稀疏的头发。是的,我的眼泪又一下子下来了。他那时候大概是化疗过了,就是这样的,化疗药水一上去,十天到半个月左右开始一把把掉头发,手一拽就是一把,却又掉不干净,跟武打片里走火入魔的人一样。然后他起来,佝偻着腰——是的,就是这样的。然后他弯着腰走到床边,看到妻子搂着幼儿熟睡的场景时,那眼神那淡淡的笑容,是的,太真实了!很多时候病人真的特别难撑下去,想一想家人特别是想一想孩子,忽然好像天大的苦都可以再吃一吃了。
还让我泪崩的是后来勇哥说重出江湖再来卖药,亏本卖500一瓶,思慧在QQ群里发布消息,而电脑那头千千万万的病友,盯着屏幕眼前一亮的样子,他们苦苦坚持,在绝望里寻找希望,就是我们重病患者的真实写照。所以后来黄毛跟勇哥在夕阳西下的码头上聊天。勇哥又一次劝黄毛回家看看,说他这不是还没死嘛,黄毛轻描淡写地说,迟早的事。你看他说得多么云淡风轻,可是可是,恐怕只有我们这样同为重病患者才有火眼金睛,一眼能看穿这一句话里的千斤分量和恐慌心酸,却要假装什么都无所谓一样。
毫无悬念地在电影院里哭了一场。我不是哭得最猛的一个,听说好多人都是开头哈哈大笑,后来频频拭泪。听说还有人散场的时候放声大哭,哭倒在座位上,任身边友人怎么劝怎么拉都拉不起来的。我的泪点大多贡献给了王传君扮演的白血病人吕受益。他演得太好了。且不说他在病友们到药厂门口抗议时躲在后面扒盒饭时脸上露出的狡黠,也不说他在散伙饭最后一个还赖着不走,满怀希望地问程勇是不是大家都喝醉了,被呵斥滚的时候,嘴角牵动的表情从讨好到失落,这些真的是演技的考验。
而最最打动我的是吕受益,他演的病人,太像了。吕受益蜷缩在病床上,面色灰暗又虚弱的样子,我们病友几乎个个都经历过吧。就是这样的,身体受了重创,前路又很艰险,医护人员面目严肃,来探望你的访客又眼神复杂。你什么都懂。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那就干脆沉默吧。
吕受益和妻子请勇哥到家里来吃饭,他妻子默默倒了杯白酒,一饮而尽的时候。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之前家里也曾有求于人吧,有位长辈对我们家帮助很大,在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爸妈都非常的感激他,感谢的话总觉得太轻,说不出口,只能敬酒一杯。
入狱前病人们夹道相送,出狱后却只有曹斌一人接他。似乎有一丝凄凉,有一丝不公。但是我想,之所以没人来接他,已经不需要他这样的人再牺牲了。于是大多数人便将这一切淡忘。这是一个好结局。一个明明是好,却又有些悲伤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