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大概是一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我自己在家,有人敲门。我从猫眼一看是个老太太,端着一个铁碗,原来是乞讨的。我心软,虽然我妈教导过无数次不要给陌生人开门,还是开了。她局促地站在门口,问我家门口扔的半袋米还要不要。我妈没跟我说过那个米要扔掉,我也很为难,我就说我也不知道。
她就一直局促地站着,不停地打量那半袋米,嘟囔着:“够吃一冬了。”我实在不忍心,就从家里米缸舀了一瓢米给她装在随身的一个布口袋里面,又塞了两个苹果在她手里。她把苹果摸了又摸,在衣服上擦了又擦,眼睛都笑弯了。
我妈回来之后我说到这件事,我妈一来埋怨我随便开门,二来埋怨我那袋米显然是不要的,然后我妈就叹气,说老太太再来一次就好了。后来她果然又来了,这一天我妈在家,老太太如愿以偿得到了那半袋米。我妈看见她的破洞的鞋子,又拉着她在屋里坐了,从柜子里翻出一双没人穿的黄胶鞋。老太太试了试,说稍微有一点挤脚,但是她穿着鞋子左看右看舍不得脱下来。我妈就说,您带走吧,家里没人穿这鞋子。我到现在都记得老太太那时的表情,我甚至记得她的长相。我记得她的脸被风吹得红红的,两个颧骨高高的,眼睛里顿时就有了眼泪了。她说她闺女早年死了,儿子去外地找工作再也没有回来过,说我们一家心肠真好,祝我以后考上大学。
前段时间,和朋友们约好到某个大学打球,到点组队开打,过了一会儿有个朋友有事先离开,缺了个人,于是就问坐在边上的一个穿着运动装,运动鞋,带着4,5岁的娃的一直看我们打球的男子要不要加入一起打,他摇摇手说不了,还要看娃呢,正当我要转身问边上其他人的时候,那个小姑娘突然说话了,爸爸你去打球嘛,我很乖的,不乱走,就坐在这里看你打球,说实话我被这个小姑娘的懂事惊到了,于是又向那个男子发了遍邀请,他这次没说话,只是撩起左脚的裤腿给我看了看,霎那间一个假肢出现在我面前,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说了句,加油,哥们!转身一想,跑到球场跟队友说了下情况,大家都过来劝让他一起打,他上场后,我们都打得很用心,尽量打好每一个球,又不伤害到他,看得出来他以前篮球应该打得很好,他每进一个球他女儿就在下面鼓掌说爸爸好厉害爸爸好厉害,那天下午是我们打得最精彩的一次篮球。世人皆苦,但我们要足够善良。
大概就是三十晚上,婆婆做了过世儿子爱吃的红烧肉,公公夹起一筷子,看看碗,又看看老公遗像,红了眼眶。年近七旬失去爱子。是心比黄莲。大概就是儿子坐在沙发上发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我在想我跟爸爸做过的那些事,我怕忘记了。大概是婆婆做饭,突然眼巴巴的望着我,问我,你说,几年了,他是不是投胎去了?再见不着了吧?大概是,两年前,最后一次梦见他,他对我说了三个字,对不起。然后就再也没有梦见过。人生很多不如意的瞬间,失去亲人的悲苦,是最苦的了吧。
上一次在医院给我妈办出院手续的时候,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位年轻的父亲,大概三十岁左右,“十七万,刷卡还是微信?”医护人员很机械地问道他说,刷卡。情绪没有任何起伏。随后走了出去。我办完手续出去看见他在楼道里打电话,脸对着墙,哽咽着说,“治不好了,医生也没有办法了,我不敢告诉她,孩子也保不住了。”人来人往的医院里,他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声,一遍遍回荡在我的脑海里,缥缈又无助,就像曾经的我一样,一时间泪流满面。是啊,这就是众生皆苦。
老公在北京知名心血管医院住院的时候,每次餐车来时,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穿着病号服自己打饭。我们这是血管外科,来的都是九死一生的,进来就上手术出来都要先住icu的,患者术后恢复了就让出院,后面还有排队等着的呢!但很奇怪这个男孩一直在这!后来听护士姐姐说他家里穷出不起手术费,他爸爸妈妈只好把他“扔”在了医院。医院开会探讨解决方案呢!这男孩就只能这么等着,自己一个人。
年轻的小夫妻抱着刚出生半个多月的婴儿来医院,说孩子出生至今不睁眼睛,主任摸了摸眼眶,表情很细微的变了,开了B超。结果出来是双眼框内无内容物!她爸爸呆呆的张着嘴,妈妈小心翼翼地问主任:什么意思啊?没有眼睛吗?那啥时候能长出来啊?诊室里的气氛很压抑,他们走后,两个新手妈妈的同事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