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还少吗?还少吗?我表哥家在一个五线城市的小县城的农村。他从小就有过人的美术天赋。而且空间想象力极强。他比我大六岁,我小时候特喜欢跟他玩,因为他总是可以用地里随便挖出的最最普通的黏土做出各种可爱的或者雄伟的模型,内有家具的房子,载有飞机的航母,不一而足。由于家庭的愚昧,他从未接受过任何专业训练,经常被训斥不务正业或者玩物丧志。文化课不好,不出所料他落榜了。去了省内一所专科学习机械。后来又升了本。他在自己最不擅长的领域已经竭尽所能。他用自己工作赚的钱去北影进修摄影,被家里人冷嘲热讽,我姑姑(他妈妈)甚至对他破口大骂。即使他并没有跟家里要哪怕一分钱。我经常想,他能够在没有任何训练的情况下,不用任何参照物,凭空塑造出那么复杂的有设计感的模型,他一定是有天赋的。他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他遗憾或者不甘,但是我知道他确实很痛苦。因为我私下里跟他说,哥,我很佩服你,你在美工方面有着极强的天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你的未来毁在了你的家人手里。我哥很内向的一个人,忽然就抱住我,说,你真的说到哥心里了。我看到了他的眼泪,那年他已经28岁了。一个28岁的男人会因为一句话而流泪,一定是因为他内心最敏感的地方被触动。那是真真切切的痛。所以,全国有多少个五线城市的农村?又有多少人的天赋被淹没了呢?可以肯定的是,我哥绝不是天赋最好的那一个。
有时候不一定是埋没,就是没法再继续了。我父亲和我一直存在着一定程度的不合。在上大学选择专业的时候,他作为一个饭店老板,常跟生意人和政府打交道,坚持认为我应该去读经济、金融或是政治类的专业,甚至是听了工程师好朋友的建议,让我也考虑读工程或者物理,因为“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句老话。尽管我对他的这些意见或观点都进行了据理力争或是诡辩,然而他还是使用了“我这都是为你好”和“你走上社会就明白了”让我就范了。甚至我还鬼迷心窍地去剃过一次圆寸以满足他对“男子汉”的期许,然而当我剃完回家的时候拍了拍他肩膀,他回头一看热情地与我打招呼并亲切询问我的姓名。在大学的最开始我的确是往经济的方向去读的,然后傲人地在数学上不停地垫底,初级微观经济也是一塌糊涂。后来我转攻传媒,然而还是很差劲。但我在摄影和美术这方面的课程上都拿到了很好的成绩,于是最后在许多方面的变故下我下定决心转学去学设计了。我决定转学的时候没有告诉我爸,我妈也替我一起瞒着他,直到我转学成功以后我亲自打电话通知了他。结果他说,“果然是我的儿子。”
我初中时,我们班有一个男孩子,基本上每门课都是全班倒数,物理好一点,大概平均80分水平(百分制)。被各种老师看不起,被各种同学孤立。他和我关系不错,我们老师便经常说他,学习那么差还整天和X永生一起玩,别人能考好你能吗?然而,他算各种几百乘以几百,比计算器快。他利用自行车铃铛和很简单的电路设计电铃,我们学校都还是人工打铃。以我那时候的物理知识,看不懂。当然,现在更看不懂了。他平均每一周就有新的物理方面发明、创造、制造等,拿过来和我探讨。他能做出很复杂的电路图,物理老师看不清,然后说:你整天看这些有什么用!诸如此类抱歉,由于时间久远,我已经记不清很多细节。他迫于老师、同学、升学、成绩的压力,他初三第二学期,辍学了。之后又听到过他的消息,一直在工地打工,就是搬砖之类的。
我的答案这人有且绝对有;这事存在且普遍存在。我读书时候比同学努力很多,总认为自己付出了更多,因此一些事情做的好一点点。因此,我认为后天比先天对人的影响更大。 现在工作几年了。我的工作算不上高大上,只是和千千万万白领一样的岗位。我每年看上百简历,见许多许多人。几年下来见了那么多人后,我观点完全改变了——能产出好一些履历的,几乎全是家庭至少至少中产,父母教育程度不错,或者有社会地位的。而我看到有些人,如果家庭再好一点的话,人生和机会会截然不同。 因此我现在完全信了先天环境对人至关重要的主导作用。先天大于后天。当自己的天赋没有相应的资源匹配时,这样天赋异禀之人必被大量埋没。可以突破环境和命运者,极少。
有,我高中学校,有一个老师,满腹才华,性格温和。却因为文革以及眼睛问题,做了学校负责老师签到的。就是上午第三节课,下午第六节课,拿着一张印有所有老师名字的表,走遍每个办公室让每个没课的老师签名。一个清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呀!真的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代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却沦落到来一所烂到不能再烂的私立学校,做一个找人签到的职位。我们学校所有老师,包括那个缺心眼的校长,都特别同情他的遭遇。我知道会无人问津,没事,我发发而已。
大名鼎鼎的Galois啊,成就在死后五十年才被Liouwille挖出来表示惊为天人,可惜他本人永远不会知道了。死后也挖不出来的不知道有多少呢。我一直觉得,名利这些和天赋没有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