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是我妈。我小学二年级时候父亲去世,在农村,因为重男轻女妈妈一共生了七个孩子,送人了两个。父亲去世后全村人等着看笑话,看一个女人怎么把我们抚养长大。 后来,妈妈带我们五个从农村到县城,她一个女人根本没办法通过种地养活我们。在县城什么都干过,最后稳定了一个修鞋的活,最少一天赚八毛钱。就这样她下定决心还是要让我们出人头地,不论刮风下雨哪怕过年都出摊,每天早上四点多起床做饭,晚上七八点天黑回家洗衣做饭。亲眼见到她为了赚一块五毛钱不小心锥子戳自己肉里,流了一大堆血,手上经常受伤,一天连五毛钱的饼子都舍不得买来吃,在外面长年累月风吹日晒,得了严重的胃病和风湿。
我奶奶。我奶奶姓马,但是她不喜欢别人喊她的全名,辈分大的喊她乳名,同辈的喊xx他娘以代替。我奶奶说她其实姓包,包拯的后代,是年幼丧父后母亲改嫁改的姓。我奶奶大字不识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但是为人豪爽而坚韧。她嫁给我爷爷是非常满意的,因为我爷爷识文断字还是干部,是他们乡下的钻石王老五。三年自然灾害前,其实是丰收了,但是很多庄稼没人收。我爷爷奶奶看着心里不是个滋味,这是农民对粮食本能的感情。不能糟践东西。男人们都在炼钢修水库。所以我奶奶动员了村里很多女人,要抢收庄稼。三年自然灾害来临,我们村没有饿死人,没有人出去要饭。大家勒紧了裤腰带,虽吃的差,但也勉强度日了。
我岳父。在文革期间,他被发配到了农村地区。他在那段时间里做了两年的苦劳力,也在那时,他学会了如何捕捉、烹饪野生动物(例如蛇,刺猬,等)来填饱肚子。在90年代,他获得了一次前往哥伦比亚(那时的哥伦比亚还十分危险)工作的机会,并带着他的家人们和他一起去。第一次到达哥伦比亚的他并不会将西班牙语,但他学得非常快,并在那里完成了一段很理想的职业生涯。 之后携家人一同搬回了中国,但由于工作的关系,并不能与妻子和女儿一起生活居住。后来的他不断努力工作,存下了一大笔工资最后才有能力把他的女儿(我的妻子)送到加拿大去读书。
我爷爷,出身富贵之家,太爷爷曾留学德国学习医学,回国后任教于齐鲁大学医学院,太奶奶毕业于北平女子师范。爷爷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1936年怀揣着成为中国普朗克的梦想考入北京大学物理系,七七事变之后随校南迁。从西南联大毕业后赴美留学,但此刻他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放弃物理专业,改学航空工程。只因为目堵了日本飞机在中国上空疯狂肆虐之后;在目睹了在日本飞机轰炸之下流血牺牲的军人和流离失所的难民的惨状之后;在目睹了西南联大校园遭到轰炸,师生殉难的情景之后,他立志要为中国造最好的飞机,让子孙后代读书的时候不用再躲炸弹。
我小姑。小姑姑今年40多岁,刚出生时因为嘴边有一大块儿明显的胎记,我爷爷看又是女儿就给起名叫大记。后来没几个月小姑得了脑炎,情况很严重,当时农村的条件眼看着不能活,我爷爷以为活不了了,又得像上一个叫明的姑姑一样夭折,就打算让我奶奶找个地方埋了。我奶奶不舍得,天天抱着小姑睡,半夜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摸小姑还有气儿吗,有气儿才敢睡。后来小姑竟然慢慢好转了,只不过身体一直很弱,听奶奶说长很大了脖子都支不起头来。没两年又有了小叔,小姑一天上学的机会都没有,刚懂事就担负起照顾小叔的责任。
奶奶家四个孩子,老大我爸,老二大姑,小姑和叔叔排行三四。老爸上了高中没考上大学才不上,大姑也初中毕业,小叔因为老幺被溺爱贪玩只上了初中。小姑姑一天学没上过,大字不识。这一生小姑都在抱怨爷爷说没让她上一天学,害苦了她一辈子。的确,小姑从小到大就像丫环一样天天干农活,哥姐弟弟都上学,家里的事她全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