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浩瀚的海洋、黎明和黄昏;看到美洲的人群、一座黑金字塔中心一张银光闪闪的蜘蛛网看到;一个残破的迷宫(那是伦敦);看到无数眼睛像照镜子似的近看着我;看到世界上所有的镜子,但没有一面能反映出我;我在索莱尔街一幢房子的后院看到三十年前在弗赖本顿街一幢房子的前厅看到的一模一样的细砖地;我看到一串串的葡萄、白雪、烟叶、金属、矿脉、蒸汽,看到隆起的赤道沙漠和每一颗沙粒,我在因弗内斯看到一个永远忘不了的女人,看到一头秀发、颀长的身体、乳癌,看到行人道上以前有株树的地方现在是一圈干土;我看到阿德罗格的一个庄园看到菲莱蒙荷兰公司印行的普林尼《自然史》初版的英译本,同时看到每一页的每一个字母(我小时候常常纳闷,一本书合上后字母怎么不会混淆,过一宿后为什么不消失);我看到克雷塔罗的夕阳仿佛反映出孟加拉一朵玫瑰花的颜色;我看到我的空无一人的卧室;我看到阿尔克马尔一个房间里两面镜子之间的一个地球仪,互相反映,直至无穷;我看到鬃毛飞扬的马匹黎明时在里海海滩上奔驰,我看到一只手的纤巧的骨胳,看到一场战役的幸存者在寄明信片,我在米尔扎普尔的商店橱窗里看到一副西班牙纸牌,我看到温室的地上羊齿类植物的斜影,看到老虎、活塞、美洲野牛、浪潮和军队,看到世界上所有的蚂蚁,看到一个古波斯的星盘,看到比阿特丽斯的书桌抽屉写给卡洛斯·阿吉蒂诺的淫秽,令人难以置信但真正的信(写作信使我颤抖),我看到查卡里塔一座受到膜拜的纪念碑,我看到曾是美好的贝亚特丽丝的怵目的遗骸,看到我自己暗红的血的循环,我看到爱的关联和死的变化,我看到阿莱夫,从各个角度在阿莱夫之中看到世界,在世界中再一次看到阿莱夫,在阿莱夫中看到世界,我看到我的脸和脏腑,看到你的脸,我觉得眩晕,我哭了,因为我亲眼看到了那个名字屡屡被人们盗用、但无人正视的秘密的、假设的东西:难以理解的宇宙。
我感到无限崇敬、无限悲哀。
我觉得今年南京大屠杀国家公祭日时那个公祭鼎铭文,写得非常好,眼泪都流了下来。
泱泱华夏,赫赫文明。仁风远播,大化周行。
洎及近代,积弱积贫。九原板荡,百载陆沉。
侵华日寇,毁吾南京。劫掠黎庶,屠戮苍生。
卅万亡灵,饮恨江城。日月惨淡,寰宇震惊。
兽行暴虐,旷世未闻。同胞何辜,国难正殷。
哀兵奋起,金戈鼉鼓。兄弟同心,共御外侮。
捐躯洒血,浩气干云。尽扫狼烟,重振乾坤。
乙酉既捷,家国维新。昭昭前事,惕惕后人。
国行公祭,法立典章。铸兹宝鼎,祀我国殇。
永矢弗谖,祈愿和平。中华圆梦,民族复兴。
茨威格《人类的群星闪耀时》。“一个真正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时刻——一个人类群星闪耀时刻出现以前,必然会有漫长的岁月无谓地流逝而去”。在这种关键时刻,“那些平时慢慢悠悠顺序发生和并列发生的故事,都压缩在这样一个决定一切的短暂时刻表现出来。这一时刻对世世代代作出不可改变的决定,它决定着一个人的生死,一个民族的存亡甚至整个人类的命运。”
杜拉斯的《情人》应该当之无愧吧。“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我永远记得你。那时侯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的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当然是钱钟书的《围城》中红海早过了,船在印度洋面上开驶着,侵占去大部分的夜。夜仿佛纸浸了油,变成半透明体;它给太阳拥抱住了,分不出身来,也许是给太阳陶醉了,所以晚霞隐褪后的夜色也带着酡红。到红消醉醒,船舱里的醉人也一身腻汗,热得比常年厉害,事后大家都说是兵戈之象,因为这就是民国二十六年(1937) ”。
张爱玲《半生缘》中“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象是指顾间的事。可是对于年轻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他和曼桢从认识到分手,不过几年的工夫,这几年里面却经过这么许多事情,彷佛把生老病死一切的哀乐都经历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