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作家小仲马的《茶花女》中,写过一种深得茶花女玛格丽特芳心的甜点,叫摩尔登糖,但凡恩客上门无不是送上大包摩尔登糖以讨好她。这是一种法式糖果点心,其实就是把栗子投入到糖浆中熬制出来的糖渍栗子,有说它起源于法国南部的里昂,也有说它来自于十六世纪的意大利。虽然不过是小点,制作起来却极为费时费力。栗子先去壳,然后小心撬开上面的毛绒皮,煮熟后放入浓度较低的香草糖浆中,以文火煮沸,浸泡一天再捞出来,增加糖浆的浓度,再次投入栗子煮沸浸泡,如此反复若干次,糖浆浓度逐次加高,最后加入甜酒,直到糖浆完全被栗子吸收即可。这摩尔登糖很有几分中国糖葫芦的意思,只不过是把山楂换成了板栗而已。
《红楼梦》里最香的不是元妃省亲的大排筵席,是宝玉和芳官们吃的一次简餐:小燕接着揭开,里面是一碗虾丸鸡皮汤,又是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碟腌的胭脂鹅脯,还有一碟四个奶油松瓤卷酥,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重点不是物件难得,要的是一个“烫”,才是成色十足的人间烟火,是富家子弟的口腹之快。味道近在唇齿间,不是隔着玻璃眼巴巴想出来的报菜名。香气隔着屏幕透过来,把前面列举的大鱼大肉都赋予了亲切感,读者叫一声“叨扰了”,拿起筷子就要吃。
骆驼祥子,老舍先生的文笔我觉得我太贴近生活了,歇了老大半天,他到桥头吃了碗老豆腐:醋,酱油,花椒油,韭菜末,被热的雪白的豆腐一烫,发出点顶香美的味儿,香得使祥子要闭住气;捧着碗,看着那深绿的韭菜末儿,他的手不住的哆嗦。吃了一口,豆腐把身里烫开一条路;他自己下手又加了两小勺辣椒油。一碗吃完,他的汗已湿透了裤腰。半闭着眼,把碗递出去:“再来一碗!”
还记得平凡的世界吗?我生在于岭南对酸菜炖肉这物相当不了解,还有馍,馒头不就是白色吗怎么会有黑的?看了书的第一页,我就缠着在北方工作过的老豆进行讲解,然后会自己想象酸菜炖猪肉。还有茶花女,开始不待见这本书,可我看的那个译本,男女主人公首次见面买的甜食译作:冰糖葡萄,多美的名字!不但看完全本,还时不时会百度一下法国传统甜食:冰糖葡萄。
吃肉,尤其是肘子,冰糖肘子、红焖肘子、东坡肘子、锅烧肘子、四川菜的豆瓣肘子,是肘子就行。至不济,上海菜的小白蹄也凑合了。年轻的时候,晋阳饭庄的扒肘子个有小二斤,九寸盘,他用一只筷子由当中一豁,分成两半,端起盘子来,呼噜呼噜,几口就“喝”了一半;把盘子掉个边,呼噜呼噜,那一半也下去了。
看看金瓶梅中的食物描写:但见:香焚宝鼎,花插金瓶。器列象州之古玩,帘开合浦之明珠。水晶盘内,高堆火枣交梨;碧玉杯中,满泛琼浆玉液。烹龙肝,炮凤腑,果然下箸了万钱;黑熊掌,紫驼蹄,酒后献来香满座。碾破凤团,白玉瓯中分白浪;斟来琼液,紫金壶内喷清香。毕竟压赛孟尝君,只此敢欺石崇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