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下午的五点半,我窝在沙发里打盹,我的猫睡在我肚子上。姐姐抱着电脑在打本,大姨在沙发另一头看韩剧。姥姥在厨房里准备晚饭,传出刺啦刺啦的爆炒声和热烘烘的饭菜香。妈妈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天有点阴,有点热,我迷迷糊糊中还知道半个小时后就要开饭。那是我离家去往北京找工作前的一个月。五年后,我已经在北京稳定了生活,姐姐定居在了澳洲,大姨也跟着过去。姥姥已经站不住太久,也做不动饭了,都交给保姆照顾。妈妈为了工作大部分时间住在单位,只在周末回家。我的猫长得很胖,但他已经忘了我。再也没有在我的肚子上踩过奶。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留不住这样一个时刻,我甚至从来没有梦到过它,只是始终无比清晰的记得,人生中有过它。那是我正在失去的故乡。
2012年某个春天的中午,他来给我们上课(只有4个学生的tutorial),却忘记订教室,只能在系里找了块空地席地而坐,大楼的玻璃窗当黑板,用马克笔写字。那天是伦敦一年当中少有的好天气,树影在玻璃窗上婆娑,看着楼下校园里人来人往,有种快要溶化的感觉。他写了一道习题,低下头盯着我的眼睛,轻声问我有没有想出解法;我答应了一声,他便朝我笑了很久,侧脸迎着阳光,像天使一样。此情此景直到现在还凝固在我脑海中,包括那天地上堆着的题目,内容依然清晰如昨;以及旁边女生一直在吃的pasta的味道,涂成紫色的脚指甲,还有溶在树影中隐隐约约的、歪斜的黑色字体。简直美好的让人想哭。
大四:第二型曲线积我这是搞的第五遍。他说,明年广场上会有你上榜的消息的;晚上11点跑到湖边和一朋友嚎政治,冬天很冷,寂静的环境被我“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声音打破,被那里情侣和文艺青年当成神经病。 10点图书馆关门,跑到实验室做微积分,顶楼巨热没空调,还有一哥们儿在黑板上写着东西,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着数学,他现在去了Waterloo研究数学。 三月,阳光很好,几个人坐在学校草地上练吉他,唱着许巍的歌,我弹得不好,合着他们拍琴箱。
小时候跟爸爸妈妈去亲戚家串门回得晚了,就一起打车回家,坐在后座迷迷糊糊地随着车的颠簸而晃动,半睡半醒的状态,很舒服很安逸,希望车永远不要停。高中的某个不上课的下午,天气很爽朗,和伙伴们打完篮球,大汗淋漓,一起躺在球场边的草地上,望着天上缓缓飘动的白云,轻松地聊着天,可能是理想,可能是现实,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相互信任、一起存在的感觉和暂时把繁重的课业甩到脑后的痛快。
暗恋四年的他来找我玩,那几天智商真的立马降到零,反倒是人生地不熟的他陪着迷路的我,为我夹菜,为我撑伞,替我系鞋带,让我靠在他肩膀上休息。我真的很无趣,不懂如何表达,送走他的那天我一路从火车站哭到了学校,短短的几天却已经够我回忆整个青春。当时想,如果能留在那些天里,其它的我都不要了,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想起小时候,夏天傍晚,躺在铺了竹凉席的木地板上。头顶上吊风扇开到慢转速,听到远处的小池塘里的蛙鸣,木窗户随风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一切都很美好。那时的夏天还不是很热,空气干净,星星比较清楚。想起来就觉得亲切、凉爽、简单、干净、自然。无忧无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