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帐篷围成一圈,当中空地上摆着几张矮桌和坐垫,正中间点着个白炽灯泡,虽然不算很亮,但也够用,毕竟要在这样的沙漠腹地里能通上电已经是很不错了。营地外面是成片的骆驼屎,一颗颗如鸡蛋般大小,在干燥的空气中半风化,散发出腥味。我们围着矮桌坐下,晚餐是传统的鸡肉塔吉(Tajin)和面包。我喜欢这种餐馆里随处可见的餐包,它们显然不如面包房里卖的那些松软可口,反而显得粗糙简单,没什么味道,不过吃饭的时候蘸着橄榄油或者肉汁吃却很香。
沙漠里的晚饭真的很晚,有个超大的帐篷是餐厅,篝火就在那点上了。篝火下面埋着厨子新作的面饼和罐闷羊肉,原来沙漠里的篝火从来不只是为了热闹和浪漫。篝火之外,撒哈拉寂静依旧,随便找块平坦的沙丘躺下,能看到天上的流云慢慢远走,原来时间在沙漠以这样的形式存在,而不知不觉,身上已被一层细沙覆盖。而且我总感觉撒哈拉的沙粒是有表情的。走几步,那些细小颗粒的形态就变化了,风大,风小,风急,风缓时,沙子的表达都不一样。真的特别神奇。
我躺在地上仰望夜空,月亮依然挂在那里,于是星星便显得不那么明显了。我想起了2008年的冬天,我们从菲斯回来的时候,晚上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没有路灯也没有月亮,除了车灯照亮的范围,四周一片漆黑。那个时候我也同样盯着夜空看,看久了之后能隐约看见银河。我不敢眨眼,生怕眨过眼之后又看不见它了。这是我至今唯一一次看见银河,谈不上壮丽,反而那若隐若现的明灭倒让我感觉有几分深邃。我这样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随着傍晚来临,寂静的撒哈拉更像外星。我带着火星旅馆老板准备的红酒,踩着松软的细沙,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远处的沙丘上,把披挂的毯子铺开,坐在上面或者干脆躺着,饮着红酒看夕阳一点点染红天边。有风吹过,把头发吹乱了,撒哈拉傍晚的风柔情似水,所以头发就让它乱着吧。等天色黑透,带着微醺回到帐篷。雪白的床单,独立卫生间,有坐便,只是方便完要自己用木屑覆盖在排泄物上,可以理解,沙漠缺水。
进入沙漠前要开车先走过一段戈壁滩路,一路上砂石地磕磕绊绊,坑坑洼洼,以我们的车并不适合走这样的路面。这也是熟悉路线的老板要我们跟着他走的原因。但尽管老王已经很小心地在开,依然没能躲过掩藏在这砂石下的陷阱。在戈壁上开了将近半小时,突然老王的车像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车子跳了一下。
天还没亮的时候,我们已经爬上了近处的一座沙丘,面向东方,等待着破晓的日出。我曾经在丹吉尔的海边看过日出,但那次并没有像这样在沙漠里看日出的时候充满仪式感。我并不清楚这仪式感具体是怎么来的,也许是来自这杳无人烟的沙漠本身,又或者是我身前那对同样在等待日出的情侣所带来的生机,再或者是这两者的结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