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樊在一起已经整整一年半了。她跟我差不多也闹了一年半。不闹的时候,好极了,好人一个,也乖巧,穿点什么都好看。有时还特别会说那些疼人的话,但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间眼神就不对了,问她话也不搭理,自己闷头一个人呆着。有时还爱反锁门。这是我最害怕的。她迄今为止已经闹了三回自杀了,每次都是割腕,不瞒你说,手臂上都是小口儿,因为这我几乎不敢离开她,家里也经常不让她见到剪子、刀子之类的东西。
小樊应该有比较严重的抑郁症,属于天生就有自杀倾向的那种人,极度悲观厌世。其实以她的容貌和聪明劲儿,真的是不愁没有男人喜欢。小樊还有个姐姐,姐姐对她也很照顾。她周围的人就没有对她不好的,但她还是喜欢一个人暗自垂泪。真成林黛玉了。按说小樊的年龄也不小了,真该结婚了。我总觉得她不是那种特别严重的病情,因为她还上班,做文员,干工作也很认真,跟同事交往也都正常,但就是不能一个人呆着,一到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开始胡思乱想。
我越跟小樊在一起,就越理解李干当初为什么拼死也要跟小樊分手。我不太会形容,反正小樊是那种人坐在那里,但心可以飘得很远的状况。好像她的心她自己都做不了主似的。谁见到小樊第一眼,就没有不喜欢的。包括我爸妈和我姐,他们见了她都说,怎么那么惹人疼呢。然后私底下也问我,觉得她还是和正常人有点不太一样,眼睛里好像空洞洞的,思绪一下子能飘好远……
我不敢跟他们说小樊的真实情况,如果说出来的话,在我们家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最主要的是我都不能保证小樊这个状况能不能生孩子,但我真的想跟她一生一世。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爱情,反正她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会不放心,特别不放心。只有见到她了,看到她对着我笑,我这心才能踏实下来。
可有的爱情却存活下来,不仅存活下来,且越是经过婚姻和岁月越如鱼得水。这又是为什么呢?难道真是这两夫妻的造化不成?
说到底,爱情更像一架不接地气的飞机,加满了油在天上飞的时候,什么问题都没有,蓝天白云,别提有多爽了。但当你必须从云端落回到地面上加油的时候,问题就来了,大部分皆因飞行员技术不成熟:只会驾驶飞机却不懂平稳降落算不算一个好的飞行员?只会跑直线却不会跑弯道算不算一个好的驾驶员?只知道一门心思傻爱却不善于解决和面对生活中的各种问题又算不算是一个成熟大男人?
谁说回到地面上就不会机毁人亡?你随便找一个飞行员问问,是翱翔蓝天容易还是平稳滑翔降落更容易?有多少飞机是在降落时不慎失事的?
爱是昂首翱翔蓝天,生活是平稳回归地面,这两项技术,对于人间幸福而言,绝对缺一不可。
很多年轻人只具备爱的勇气,然后就向生活出发了,殊不知生活的大森林里什么妖魔鬼怪没有啊?你若不挑好同路人,若不事先做好万全准备,不迷路、不被黑暗森林吞噬,才怪。
那些走得好走得稳走成神仙伴侣的夫妻,大部分是和挑选了一个适当的同路人有关。我从不怀疑爱情。在今天的爱情故事中,我同样是看到了爱的勇气,好比飞机加足马力,但后劲如何?长劲如何?巧劲如何?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不是不可以爱,而是如果爱,就意味着,你要放弃很多本该拥有的东西。
真的做好这个准备了吗?这是摆在我们每一个人面前的课题。
小樊正常的时候,对我比任何女孩都好。她非常懂得疼人。见到你来,就会靠过来,温顺得像只小猫。我从没有对一个女孩有那么动容和澎湃过,小樊说,要给我生个小孩儿,她不知道她这种状况暂时是没法要小孩儿的。并不是我嫌弃她,而是害怕产后忧郁症再加上她本身这个病情会更让她的健康雪上加霜。
我记得以前在课本上读过那种“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句子。现在和小樊在一起,我深深切切感受到了这种氛围,小樊就是死了一条小鱼都能悲从中来哭上一场。我终于明白李干那个时候约我出来喝酒,然后打开酒瓶子第一句说的就是,哥们,我真快疯了。
想必李干也是和我一样,当初被小樊的外貌所吸引吧。但李干和我的不同之处在于,他需要正常生活,不像我,如果遇不到小樊,也许这辈子都不结婚了。因为我只求心动,能让我心动的女人,我鞍前马后怎么着都行;反之,别的女人鞍前马后怎么对我都没用。这可能就是我的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