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座城市最热闹的购物商场见到小茉的时候,我俩都愣了半天,大眼瞪小眼的样子惹来路人的侧目(当然了,她是大眼睛的那个),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小茉向我走来,她左手抱着一个看不出几个月的孩子,右手边跟着一个已经能走路的小女孩儿。
她开口叫我的小名儿,我有些生涩地回了一句“小茉姐好。”
寒暄一阵后,我知道了她前几天才回江西,今年在娘家过年了。
小茉几年前嫁到湖北,那时她高中毕业满两年,因为没考到好大学被家里逼着到外地打工了,她和她老公是在广东一家电子厂认识的,在一起没多久就结婚了,据说是奉子成婚。
小茉结婚的时候我没去,听我妈说小茉的婚礼比较简单,她爸妈自己张罗了三、四桌,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参加,而小茉到了婆家,也一直没有拍一套像样的婚纱照,和裸婚差不多。
小茉结婚当年就生了第一胎,是个女儿,也就是我在商场见到的那个小孩儿。
我看着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睛有些愣神,这眼睛像极了小时候的小茉,可能是因为怕生,无论小茉怎么喊她叫姐姐都没用,我笑了笑,从购物袋里抓了一把巧克力给她,小孩儿怯生生地接过看了一眼小茉,得到应允后才剥开糖纸。
小茉告诉我她带小孩来买几件新衣服过年,却没想到这边的物价比湖北还高,说到这,小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我连忙反应过来,笑嘻嘻地说我也没买什么东西,就是瞎逛。
分别的时候,我和小茉互存了新的号码,她还要去拜访一个附近的亲戚,所以我们没有一起顺路坐车回去。我看着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孩艰难地挤上公交车突然有些心疼,这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人,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岁月的痕迹,与其说是岁月,不如说是生活。
我没有问她丈夫为什么没和她一起来,也不敢妄自猜测,只是确实感受到了隔阂,没有任何优越感,只是无限感伤。
我和小茉以前其实是有联系的,我们有彼此的微信,那时她刚结婚没多久,时不时会撒点狗粮和我分享她老公给她的惊喜啊感动这些,后来生小孩了,也晒过几张婴儿的照片,生活一直波澜不惊,我们的共同话题虽然越来越少,可也还是保持着联系。直到后来某一天,我无意发现她朋友圈把我屏蔽了,给她发消息却收到系统回复的拒收提醒,我才知道自己被她拉黑了。
当时有些莫名其妙,我们此前的聊天也没有出现不悦,一直想不懂为什么会被拉黑,和闺蜜倒苦水,她劝我别太在意了,错不在我,是对方想终结友谊。仔细想想好像是这样,我也没再去想这件事了。
后来的几年,偶尔听家人说起她的生活,似乎过得不太顺心,具体是怎样的不顺就不清楚了。
那天回家坐在靠窗的座位,回想起以前的一些往事,总觉得一切都没过去多久,很多人却悄悄消远离了自己的世界,我也在远离一些人的世界。
印象比较深刻的是2013年的时候,我拒绝一个同我告白的男生,当时在微信上说了一句特别婊的话,“我们做朋友吧。”
男生没有回复我,忘记过了两天还是三天,他给我发来一条微信,大致意思是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等我回过去的时候已经显示不是好友了,我被他删了。
他是自尊心极强的男生,而我虽然觉得抱歉,可既然被删了,那也的确没必要再联系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我们在那以后再也没有联系,也没有再见过面。
这个城市不大,可只要是不想见的人,总会有办法躲开的。
成为情感作者后,我反思过自己当年的行为,于情于理,我都还欠他一句对不起。
如果时间能倒回到四年前,我想我不会再说出做朋友这样的鬼话了。
若是喜欢的人,又怎会甘心做朋友?若是不喜欢,做朋友也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罢了。
不禁想起张爱玲的《半生缘》(原名《十八春》)里,顾曼桢和沈世钧十多年后再度重逢,曼桢一句“我们回不去了”让人听了满身鸡皮疙瘩,如此矫情的话放在现实里却是真的,没有什么是回得去的,你的年龄回不去,容颜回不去,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回不去了。你只需记住,除了当下和未来,我们没有别的可以把握和期待的时间了.
那天晚上回到家,临睡前我收到小茉的短信,她说她已经被生活折磨得不成样子了,虽然很累,可是有了孩子就有了必须坚强的勇气,她劝我不要那么早结婚,人生的大好年华千万别给婚姻陪葬。
我不知道应该回些什么,思来想去最终也只是回了几句感谢的话。
临了小茉又发来一条信息,“我买了你的那本我不喜欢这世界只喜欢你的书,放在家里很久了,等有时间了会拜读的。”
我盯着这条信息发呆了片刻,回过神来打了谢谢两个字,按了发送。
我没有纠正小茉我不是乔一,这本书也不是我写的。正如小茉也没有告诉我她当初为什么会拉黑我,这是我们的默契,可我大概能想到她拉黑我的原因,或者说理解吧。
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生活总能轻而易举就把人磨得面目全非不像自己。说到底还是因为理想与现实差距太大,金钱和欲望不成正比。
前几天我发了一条微博,前半部分是这样写的:
人生越往后走越会发现金钱的作用不是给你攀比的资本,而是让你在生活一败涂地时还有最后的退路和保障。
你不用眼睁睁看着购物车里放置了很久的东西从降价到下架都没舍得买,你不用在大冷天的街头为了省钱等公车眼看着一辆又一辆计程车从面前开过却不敢招手,你也不用像个现实版的Cinderella(灰姑娘)时时渴盼着优秀多金的王子既能给你爱又能给你钱⋯⋯
有人说感同身受,这可能也说明大多数人都是这样一路挣扎过来的,不管你是否熬过了那段艰难时期,都请相信你不是一个人,小茉也不是一个人。
对于生活,我们都一样渴望美好却又时常被绊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