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克莱齐奥笔下的《偶遇》里的女子性格都非常宣明,即使是并不属于拥有出色容貌或者卓越才华的女子,都却依然彰显浓厚的个性色彩。在青春叛逆期之中即被父亲抛弃的娜希玛,十三四岁便选择独自出海,而同样被抛弃的母亲娜迪亚选择的了自戕之路,烧毁、破坏,直到搬家,之后,她又坚强地去做护士。娜希玛的出海,一方面是远离伤害之地,另一方面其实也是一种自戕,她扮成男孩子,甚至在船上裸体。勒克莱齐奥以精致细腻的描写,展现了他对女性在受伤之后往往选择的自我伤害、自我减压、自我释放道路了如指掌,同时,他对那些并不纯粹的,具有命运有抵触和反抗行为的女子,以及不能有自觉力,柔弱无助的女子,总抱有同情,他用优美的语言描述她们在世间的悲苦,在《偶遇》中,给人特别印象的不仅是主角,还有其他的小人物,比如后来得了癌症,曾经细心照顾娜希玛的西蒙娜修女,她对宗教的虔诚,对女孩子们的疼爱,在勒克莱齐奥的笔下,描写得简洁生动,只需聊聊数页,仿佛她一生都尽知。
如果说《偶遇》是用大海壮美的景象述说一个远离伤害寻找爱护的故事,那么在他十多年前写成的同样放在此集之后的《安格利•马拉》则写的是森林的广阔包容着一个同样回归自我世界逃离伤害的故事,从两篇的比较上看得出,爱勒克莱齐奥的文笔,一直保持清爽洁净,同时具有一种宛如涓涓细流的流畅感,他能展开广阔的场面,又能将细腻写到动人心扉。两个故事里都有奇特的冒险经历,都有同样壮丽的画面,同样述说着躲开痛苦和伤害并寻找爱故事。不仅仅是爱情,更像寻找亲情。无论是混血女孩娜希玛与默格那亦父亦女的复杂而细腻的情感,还是印第安男子布拉维托对同样混血女子妮娜的爱情,勒克莱齐奥对那些属于“世界”这个范畴的人们报以极其深厚的感情。的确不愧为“在世的最伟大的法语作家之一”这一称号。
《偶遇》将娜希玛与默格相识、排斥、相知的过程写得层次分明、细腻动人。风狂雨骤,娜希玛在甲板上不知所措,默格狠狠地训斥了她,但转身又递给了她一小杯杜松子酒,告诉她喝酒对晕船有效;雨过天晴,风平浪静,默格指给娜希玛看跃出海面的海豚,娜希玛情不自禁抓住了默格的手,出神地凝视着晚霞如血的大海上那神奇自由的一幕;漆黑的夜,默格亲自教娜希玛驾驶帆船,娜希玛用生父留给她的红头巾包住头发,默格开玩笑,说她像一个海盗;帆船在特内里费岛停留了三天,娜希玛在博物馆逛得晚了,
默格在码头上等他,这回他真生气了,抓住她的胳膊就往“阿扎尔”走,她摆脱了他,跑回舱室,委屈地流下了泪水;拂晓,默格与安德里亚姆纳睡着了,舵轮定在自动领航点上,娜希玛站在船尾,看着太阳升起,觉得自己是船上唯一的主人,命运就在她的掌握中;某夜,记完航海日志的默格对娜希玛讲起了与自己的前妻度过的美好的时光,讲起了他可爱的女儿萨里塔,娜希玛默默地靠在默格的肩上,“耳听他胸腔中回荡的声音,和大海的乐音、风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圣诞节,娜希玛与安德里亚姆纳用从海里捞上来的红褐色的马尾藻装扮了帆船,暮色降临,天空红通通一片,地平线若隐若现,默格用娜希玛从未听到过的温柔低沉的语调说道:“这应该要和我们所爱的人一同分享。”这些丰富感人的细节充满了诗情画意,在情节的流动之中细腻传神地呈现出人物的个性,将娜希玛与默格从相互戒备、熟悉到情同父女的微妙的情感变化刻画得丝丝如扣,令人信服。
《偶遇》的女主角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混血女孩娜希玛,她偷偷上的那条美丽的大帆船,属于男主角是“过气电影制片”默格,默格因为一件被人陷害的绯闻里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他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女儿,失去了渴望爱的女孩,只有“那种失去目标与孤单的感觉”,和唯一真正拥有的大帆船“阿扎尔”。“阿扎尔”是“机遇和奇遇”(勒克莱齐奥语),它带着他一直航行在大海里,
没有必要,他几乎不上岸,就这样,两个失去爱的人在蔚蓝的大海上,在炙热的空气里,在吵杂混乱的城市中,在荒凉蛮寂的小岛,伴随着灵巧喜悦的海豚,追逐强劲的海风,沐浴疯狂的暴风雨,相濡以沫便成为顺理成章的感情交流,她像他失去的女儿,他像她失去的父亲,虽然他们都不说,虽然他们都依然笼罩在自己的过去里,日久生情,最终还是“一同展开了一段追寻自由与自我的航程。”,只是作为“机遇和奇遇”的“阿扎尔”直至最后也不能给两人带回爱,最终,娜希玛将自己的名字改成娜希玛•默格纪念再一次失去的爱,而“企图跟世界较量”(勒克莱齐奥语)的默格设计炸毁“阿尔扎”,到死也不肯让自己的私人空间成为他人的玩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