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还是个实习生,在上海一家公司上班,办公室在三十楼,当时我正配着钢筋画着施工图呢,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晃动,跟坐公交车上急刹车的感觉差不多。
周围都是结构工程师,大家瞬间就意识到是地震了。
很快同事们都站起来,看上去都有点慌,大家蜂拥而起,准备往楼下跑。
我们公司那时候有位老爷爷,老司机了,不知道做过多少项目,上海大剧院主体结构的总工,退休后在我们这里玩票,当当顾问,带带我们这些菜鸟。
我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就是老爷爷突然站起来,中气十足的大喊一声:
「不用跑,都不用跑,这楼是我当年设计的,不会出问题!」
当然,我们这些愣头青没人听他的,一溜烟从楼梯冲下了三十楼。
老爷爷稳如泰山,一个人留在楼上。
我后来混成了老油条,就经常陪老爷爷聊聊天,顺带偷偷懒,有次就说起汶川地震来了,老爷爷跟我说「就那天,那些建筑的还有设备的跑就算了,你们这些学结构的也跑,真是岂有此理,摆明了不相信我嘛!」
我回忆起来,那天是我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地震,也是我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工程师的责任和使命。
那之后,我看着自己画的图纸,我看到的并不是幼儿园的梁板钢筋,我看到的也不是住宅楼的剪力墙暗柱配筋,我看到的是一个个将来坐在幼儿园里的小朋友,我看到的是一个个将来生活在住宅楼里的家庭。
那之后,我也开始关心很多东西,思考很多东西。比如最简单的,老爷爷这样的工程师们,再算上我一个,我们这些人的努力,能不能有效果,能不能让下次地震不再像汶川。我也开始思考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就会这样,还能怎么样。
我还是希望能当一个称职的工程师,像老爷爷那样。
那之后已经过去九年了,我觉得我才刚上路。
那天下午,我有节生物课。
生物老师让我把幻灯屏幕拉下来。
我当时18岁,正淘气呢,又是上200斤的吨位,助跑跳起,拉下来,重重的剁了下地。
等我回头看,整个教室的吊灯都在强烈的晃动。非常不自然的晃动。
全班同学一脸懵逼,都觉得是我夯地弄出来的动静。
下午放学回家才知道,那时候吊灯晃动根本不是我的原因,是地震。
后来这个梗一直到我们高中毕业,同学一直说我是双脚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哦对了,那场地震我捐了一个学期的饭费,隔壁就是国家减灾中心。为此我每天的伙食从早上煎饼汉堡,中午学校食堂变成了只有一碗方便粉丝/方便面。就这么吃了一个学期,生生吃出了胃病。
后来看着红十字会贪污,那感觉,就跟喜当爹一样。
2008年汶川大地震,当时正值高考复习非常紧张的时期,坐标在陕西南部和四川重庆交接的地方,震感也是颇强烈的。
记得当时正是物理课,我们在做习题,地动山摇之际,大家都惊慌失措,做鸟兽散,往楼下冲,然而,坐我前排的女生却岿然不动,抓着物理老师问题。。。老师都急了,要逃走,她却不肯走,最后下楼的时候手里还拿着试卷。。。
后来,她去了国内某top大学,现在在加州伯克利念博士,真正为人类科学研究进步做着自己的贡献~
她家在陕南的一个小村子里,妈妈在生下她后就离家出走了,高中三年都靠着资助念书。 一步一步到今天,所谓知识改变命运,大约就是这样吧。
贫寒人家的孩子,若想改变命运,有时候真的要用命来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