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忽然泪如雨下,止都止不住,边吃饭边嚎啕大哭,刚到嘴里的米饭都被我喷出来了,好滑稽。我忽然想到我的爸爸,最亲密的样子只能从5岁以前的照片里寻找,我坐在他肩膀上,他陪我去公园玩,那时候我最喜欢玩儿打气球的游戏,一打一个准,他会夸我 "我家萌萌真厉害,小神枪手。"后来的后来,记忆就全不见了。六岁那年他和我妈妈离婚,我跟着妈妈生活。忘记了刚开始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可能是因为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只知道要坚强不能让妈妈伤心,所以在之后的好几年里,总是记得自己会和妈妈说一句话"哎呀单亲有什么的嘛 看我们不是过得很好!",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我知道我们彼此的心里有多苦。
4到14岁期间一直跟奶奶生活,这期间我只见过我妈妈一次,平均每2年我爸爸从远方回来看我一次,其中有3次分别带了不同的3个女人回来,与第三个女人在重庆的某个县城结了婚盖了楼房。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我大概是十来岁的样子,我二大爷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我说不知道。我二大爷说,情况是从现在起你被彻底抛弃了。我说哦。我二大爷瞠目结舌,转身一个大跨步走了。而事实上是,如果我一岁多的时候有感觉,那我在一岁多的时候就该感觉被抛弃了。可我一岁多的时候是没感觉的,我已经无意识的习惯了没有父母的生活,我以为童年就是这样,我以为少年就是这样,我以为人生就是这样,我没有什么可被抛弃的。
我很多次都是看着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来想象,也很多次在同学讨论爸爸的时候硬插话进去"你们知道吗我爸爸超级帅的耶!",抓住一切机会炫耀我的爸爸,因为除了这个,可能真的没有什么机会再讨论了,至少这样可以让我觉得,自己不是没有爸爸的。有时候会很羡慕有完整家庭的人,有时候又告诉自己他们没啥好羡慕的。有时候觉得有爸爸关怀会很幸福,有时候又觉得有没有都差不多。前者是发自内心,后者是强迫自己要坚强。很多个深夜边写日记边哭,痛骂我爸三百遍,又在很多个深夜里思念他,想想觉得他也挺好的。
我辍了学,南下去找我外婆。那一年好像是1999年的样子,我外婆听不懂我讲普通话,我也听不懂我外婆讲广东话,我们二人对话无果,只好互相对望了一阵子各怀心事,外婆眼里充满了失望与无奈。随后外婆冲我摆了摆手,手心向内手背朝我的那一种摆手,示意我舅舅赶快把这位来自异乡的年轻朋友带走。那一年我14岁,没有身份证。我舅舅带我到一家玩具厂做非法童工,时薪1元,加班2元,每天工作15个小时,一个月几百块。在当年来说养活自己是没有问题了,就是睡不够觉,早上起来眼屎都带着血。
我的经济来源= 我爸给的 + 我妈给的 + 爷爷奶奶给的 + 二叔二婶给的 + 姥姥姥爷给的 + 二姨二姨夫给的 + 我爸的女朋友给的。比一般家庭丰富很多有木有,二叔二婶还有二姨二姨夫都觉得我很可怜,所以都会给我钱或者送我东西。尽管我并不喜欢这样。由于父母互相仇视,不相往来,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给了我多少钱,然后就会都给我钱。我高二的时候自己买了一个手机,跟我爸说我妈买的,跟我妈说我爸买的。
有时候家里有水管坏了,我妈拿起螺丝刀就开始自己修,一修就是一小时,插线板里电线坏了,剪掉一截,红蓝电线一连更是家常便饭,弄完之后还跟我炫耀说"看妈妈是不是很厉害什么都会,要那些男人有什么用。"所以一直以来,妈妈在我眼里就是个女英雄,我受委屈了挡在我面前就和别人理论。那种感受不是止于一般的爱,是一个生活里缺乏父爱的小孩对爱更深刻的理解。因为母爱便是父爱,所以不需要父爱。





